沁微轻啧:“话说咱们侯府也是钟鸣鼎食之家,衣食住行向来精细,却不想嫂嫂这儿连熬个酸梅汤竟还有这好些讲究。”
晴云掩唇笑道:“其实我们姑娘倒也没那么讲究,只是厨房里的妈妈一向好钻研菜谱,如今姑娘有孕,吃食都是太夫人拨来的妈妈在侍弄,她们几个闲的难受,总要弄些个点心汤饮的来,好证明自己没吃白饭!”
沁微张了张嘴,然后连连摇头:“光听着就很麻烦,我回去还是让小厨房放弃好了,省的再浪费了那好些材料。”
闵氏端那盏常温的酸梅汤轻轻啜了一口,果不然和往常吃的差距甚大,她是不怎么爱喝汤饮的,不由也多吃了几口。
绢子轻轻拭了拭嘴角,便笑道:“也无妨,如今入夏府里本就要准备汤饮的,你们院子里的份例正好简省了。回头再拿井水湃着,一样能消暑,顺道的丫头婆子们感谢的就是你了。”
繁漪看了眼沁微手里凝结了水珠的碗盏,焦糖色的汁水映着莹白如玉的碗盏,空气里也有薄薄的酸甜气息,刺激着口腔不住分泌出唾液来。
她自重生回来便是不怕冷不畏热,可有孕后却莫名怕热,如今入了夏,风都是温热的,稍稍一动身上便要黏黏的,就想吃一口凉凉的。
这会子“惊毛怪”似的丈夫不在,便试探道:“我能……”
冬芮和晴云刷刷看向她,异口同声打断了她要出口的话:“不能!”
真是,毫不留情面呢!
“就一口。”
冬芮这里表达出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半口也不行。”
繁漪还想打个商量:“那加一口在这碗里行不行?稍稍凉一点而已,不会刺激到的。”
冬芮微微思忖了一下:“等到再热一点的时候我会考虑的。现在……”缓缓竖起一根指头,晃了晃,坚决道:“不行。”
繁漪蹙眉瘪了瘪嘴,同她们告状:“看到没有,刁奴欺主!”
冬芮轻叹了一声,颇为为难的痒:“为了小主子的安康,我们就只能升级做刁奴了!”抬手抿了抿耳边的发丝,轻轻一抬下巴,“就还挺威风的!”
繁漪认命的端了那盏常温的轻啜了两口,皱皱鼻子:“坏蛋!”
女眷轻轻的笑声混着花香,那样清绵而和煦。
小半盏饮下,满足的眯了眯眼,繁漪指了指前院的方向,问道:“那、王之骞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么?”
沁微双手在两颊旁舒张了一下,似猫儿可爱的爪:“面上是没什么,可那眼神别提有多失落了,看着交换庚帖的时候还不住外瞧呢!”
繁漪轻轻挑了挑眉,旋即懂得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闵氏道:“十年寒窗苦读不易,自然是分不得心的,如今好容易中了进士,全身心便放松了下来,自然是要把婚姻大事提上日程了。虽说由不得自己做主,若是遇上了合眼称心的,可不得念念不忘了。”
闵氏大抵并没有会意,眨了眨眼,打趣道:“所以如今咱们的世子爷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化身绕指柔了。”
自上回在长明镜见着琰华那紧张兮兮的样子,便三五不时的要去打趣他一下,不过那家伙脸皮略厚,唯一有反应的便是耳垂微红。
大伙儿大约觉得没什么成就感,便来打趣她。
可惜她的害羞一般都贡献在了两人独处时,可又不能表现的太镇定,否则倒显得她脸皮厚来着,便只能锻炼一下控制脸红的本事了。
不过这会子都是平辈,便也没有“害羞”的必要了。
繁漪嗔怪了她一眼:“咱们家的读书人又不是只有姜琰华一个。”
闵氏微有一愣,没有接话,只慢慢摇着手中半透明绣栀子花的罗扇,那英翠的叶如在风中摇曳,有了风中飘零的姿态。
繁漪看了眼长案一角摆着的那本新得的香料孤本。
那本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她也不喜欢去干涉,时好时坏,都是要当事人自己去体会的,只是瞧着元隐还算开窍,知道来贿赂他的份上,时不时提上一句倒也没什么。
话锋一转,朝沁雪抛去一个明媚的眉眼道:“何况本就是说好了的婚事,乍一听是姜家姑娘来法音寺给嫂嫂上香祈福,下意识便会觉得那是与自己相关的那个‘姜姑娘’了。”
沁雪听出点儿明堂了,嚼着沁微递给她的点心,傻愣愣的眨了眨眼,天真模样叫人心生怜惜:“你们、在说什么啊?”
沁微摸了摸自己的脸皮,眉梢调皮的挑动着:“说咱们家的姑娘生得美呢!”
繁漪伸手在她面上揉了一把,感慨这柔软细滑的手感真是叫人爱不释手,果然要比丈夫那枚几两肉的好多了:“美,都美着呢!”
沁雪咽下了口中的点心,一双杏眼儿睁的大大的,狐疑得看着这三人笑盈盈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我觉得你们话里有话。”嘟了嘟嘴,伸手拉了拉繁漪的衣袖,撒娇道:“我知道你们都聪明,别欺负人家笨嘛~你们在说什么,我也”
繁漪与沁微是重生回来的,背负着沉重的生死一路跌跌撞撞,是以不管年龄还是心态,总要显得深沉些,有时候便更喜欢与简单的人相处。
而沁雪在一向秉承太平的五房夫妇教养下,心思一向是这个家里最最干净的人了。
但繁漪也知道,其实这个小姑娘并不笨,呛姜元靖的时候软声软气却也没带客气的,她只是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爱算计的人而已。
面对这样纯澈的小姑娘的撒娇,繁漪只觉心都要化了,那忽闪忽闪如星子一般的大眼睛堪比神兵利器。
想着要是这一胎能是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就好了。
不过真要得了这么个女儿,估计她就要成为世上最没有原则的母亲了,必然是女儿说什么就都答应了。
至于丈夫,呵,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繁漪抬手摸摸她的发顶:“不笨不笨,我们沁雪可聪明着呢!”连头发都是软软的,是个男人都要顶不住了,不由感慨道:“他可真是好福气……”
闵氏轻轻笑出声来,只觉这姑娘可真是可爱极了,罗扇轻点着鼻尖儿赞同道:“可不是!这娇一撒,叫我、我也受不了了!”
沁雪似乎有点明白了,但又不是十分确定,小心翼翼的求证:“谁、谁的好福气?”
沁微拉了她站起来,眼前的少女面目若向阳的花,带着还未完全脱去的稚气与养尊处优的娇气,但她的眼神里却没有认人诘取的柔弱,眉目之间亦继承了五爷的淡然与清透,就好一朵叫人眼前一亮的、绽放娇美的小雏菊啊!
笑眯眯道:“当然是能娶我们八姐的那位啊!”
沁雪雪白的面皮一红,啐了她一口:“去你的,胡说什么呢!”
闵氏笑道:“说来给你寻摸婚事也有小一年了,也不知五叔五婶给你选了个什么样的郎君呢!”
沁雪捧着脸蛋挨着繁漪坐下,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一下:“也、也没听爹娘说起过,不知道,我、我还小呢!”
沁微掰着指头慢慢细数着:“大姐姐、二姐姐,还有四姐姐,十五的时候都嫁进大长公主府了,沁雯也是十六就出嫁了。你啊,不小了!”一顿,忽然问道:“你觉得那日在法音寺见到的那位郎君如何?”
沁雪被她那猝不及防的话头转的,险些接不住,下意识就答道:“那个折了樱桃枝的人?”歪了歪头,“有点笨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