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随着丫鬟们识趣地离去,便只剩下夫妻二人。
曾淑睡得很香,刚刚傅永宁有些莽撞的举动并没有吵醒她,反而因为熟悉的气息靠近,她翻了个身将傅永宁的手枕在脑下,睡得更安心了些。
于是傅永宁的手大伸着,姿势有些别扭。
他想了想,不但没有缩回手,反而贪念那脸颊柔软细嫩的触感,把另外一只闲着的手掌也放了上去。
放上去之后,他似乎是觉得不够,还揉了揉。
这下子就是个圣人也得醒了。
“侯爷?”
曾淑察觉到动静迷迷瞪瞪地醒来,脑子里还晕乎乎的,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然后冲着上方的人影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这是醉了还没醒呢。
傅永宁看着她这副难得一见的迷糊模样,觉得有些惊奇,手不由自主地又揉了一下,然后将睡得脸颊通红的曾淑拉了起来。
“丫鬟说你喝醉了。”
曾淑被半搂在傅永宁的怀里,歪着头,用晕乎乎的脑袋想了想,然后笑嘻嘻地说道:“今日我高兴!”说完后她重重点头,又用自觉得严肃但实际上却有些傻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非常非常的高兴!”
“我今日,办成了一件大事!”
傅永宁手掌下移,搂着她的细腰,“什么大事?”
谁料曾淑却摇了摇头,不但摇头还伸手捂住了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不,不能说!”
曾淑说不说,傅永宁就不问了吗?
不。
他反而更凑近前去,满京城数得上的一副俊颜就这么距离曾淑不到一寸,有些不满道:“连我也不能说吗?”
曾淑,曾淑的双手摸上了他的脸,神情有些迷离,用清醒时绝不会说出的口吻喃喃道:“你真好看!”
傅永宁怔了一下。
从小到大,许多人都说过他长得好看,就是两人初见的那一日曾淑也偷偷看过他的脸,但自幼受到大家闺秀含蓄教育的她此后却从未提起过。如今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显然是醉得不轻。
思及此,他轻笑出声。
“天啊!”
曾淑瞪大了眼睛,惊道:“酒窝!你居然有酒窝!”
傅永宁是有酒窝的,笑得深些的时候脸颊上便会显露出来,但这么个小东西显然和他侯爷的身份以及大男子汉的做派格格不入,所以平时他都板着个脸,笑容屈指可数。
最起码曾淑就从未见过,乍然这么一见简直惊呆了!
在酒意的驱动下她跪坐起来,伸出手去探他别开的脸,兴奋道:“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你居然有酒窝!”
“天啊,快给我看看!”
“胡闹!”傅永宁板起脸,适才短暂的笑意已经尽数收起,只耳朵尖上的一抹淡红流露出了他此时的心情。
若他是在平时拒绝,曾淑可能就罢了,但如今酒意未醒的她可顾不得这些,扑过去抓住他的脸。
“你再笑一个给我看看——”
顾永宁被她扑倒在被褥上,呼吸间尽是她吐露出来的,甜甜的梅子酒香气,脸颊也被她温暖的双手捧着,眼里还映照出她那双黑溜溜,充满好奇的大眼睛。
倒真的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意。
“看不到……”
曾淑嘟囔着,不死心地用手指头戳了戳,整个人倾前去仔细观察,“刚刚还看见的,怎么没有了?”
顾永宁躲开她的手,搂着人坐了起来,声音有些低哑道:“咳咳,夜深了,我们歇息吧。”
“不不不,”曾淑不依不饶,伸手去扯他的脸,“刚刚还看见的,这里头有一个小洞,怎么就不见了呢?你莫不是藏起来了吧?再笑一个我看看,再笑一个,再笑一个嘛。”
……
“咳咳……”
隐隐地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正要推门的晴雁赶紧拉着侍书转头,“侍书,侯爷在里头呢,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吧?”
侍书有些犹豫,“可是夫人还没喝醒酒汤呢,夫人若是不喝了这醒酒汤,夜里不但要闹腾,明日精神头也不会好。”
于是两人想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敲了敲门,对里面出声询问的傅永宁道明了来意,然后按照他的意思推门而入,将汤碗端了进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脸颊通红。
郭嬷嬷见了奇道:“这是怎么了?夫人的醒酒汤可送去了?还有侯爷可有什么吩咐?如今还早着,侯爷即使在军营里头用过了晚膳,但外头哪有什么好的,小厨房里的汤还热乎着,做些点心送去也便宜。”
“嬷嬷,夫人已经醒了,醒酒汤也送进去了。”晴雁有些不自在道:“不过,侯爷吩咐了不让再打扰。”
侍书红着脸,跟着点头。
郭嬷嬷看着她们两个的神色顿时了然,吩咐她们回去歇着,然后她往正房眺望了一下,见门窗都已关好,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除了郭嬷嬷之外还有两个和她年岁差不多的妇人,再有一桌酒席和三两个把盏的小丫头。见到郭嬷嬷回来,她对面坐着的连姓妇人打趣道:“郭姐姐你再不回来啊,这酒可得被我们两个老货吃光咯。”
“就是!”另一个姓陈的嬷嬷附和道:“都是上好的佳酿,吃不完啊我们就带着走,毛都不给你剩下!”
“喜欢就多饮些,”郭嬷嬷告罪了两声,在位置上坐下,笑道:“刚刚是侯爷回来了,我不放心便出去瞧瞧。这院子里都是年轻丫鬟,没经过事。我呀,总是担心她们伺候得不妥帖。”
“说到这个,郭姐姐,”刚刚打趣的连姓妇人来了兴致,试探地问道:“院子里的这些姑娘们都还未许人吧,不知夫人是个什么章程?我看有几个已经到了年岁,再留可不大好啊。”
言下之意就是问这院子伺候的大丫鬟们,哪些是要另外找人家,哪些是夫人要留着伺候侯爷的了。
都是一辈子在内宅打转的人,不必多说郭嬷嬷就领会了她的意思,这也是她置这一席酒的缘由,于是笑道:“都是好好的姑娘家,哪有留下来不嫁,一辈子伺候人的道理?”
“侯爷和夫人都是有善心的人,断不会做这种事的,你周围若是有好人家,尽管保这个媒就是了。”
“这样啊……”连姓妇人若有所思。
陈嬷嬷则举起了酒杯,“来来来,我们姐妹好一阵子没见了,郭姐姐你刚刚还离席了,可得自罚三杯才好。”
三个人推杯换盏,闲聊了好些时候,桌子上的菜都换了一回才面红耳赤地挺筷。趁着夜还没深,连姓妇人先告辞了,郭嬷嬷起身送出门去,回来就发现剩下的那个好姐妹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你就这么看好这个啊?不但尽心扶持,动用你半辈子攒下的老脸,还替她操心院子里的丫鬟们安不安分,特地请这爱做煤的连氏喝酒,给她们几个找好归宿,好让她们安心当差,万一她不领情可怎么好?”
她往正院的方向努努嘴,显然这里的‘她’指的就是曾淑了。
“没有什么领情不领情的。”面对着此人,郭嬷嬷显然放松了许多,坐下后锤了锤腿,“我回侯府来,可不是为了让她领情的。”
说到此处,她有些感叹道:“我初初见她的时候,觉得这新夫人很美,但美则美矣却没有什么棱角,我们可都知道,这后宅里头模样可不能当饭吃啊。不过后来发现她不是没脾气,而是大智若愚。”
“今日你瞧着是不是挺有章法的,手段虽然稚嫩了些,但心思却是难得。”
“老夫人多少年没吃过亏了。”
“那倒是。”郭嬷嬷的多年好友,在府里专门调理新来丫鬟的陈嬷嬷点头赞道:“如今府里叫得上姓名的人都惊呆了呢,一下午都在传,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往后你郭彩碧的名头啊,就更响亮了!”
“响亮不响亮的我倒是不在乎,”在老姐妹的面前,郭嬷嬷露出了一个略微得意的笑容,“你猜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不等对方发问,她笑道:“我刚刚啊,听到了侯爷的笑声!”
陈嬷嬷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真的?这,侯爷这是多少年没有笑过啊,好像就是当年从边城回来后就没有听说他开怀笑过了吧,不管是承袭了侯府还是受到了朝廷褒奖,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这个新夫人竟然有这等能耐?!”
“可不是。”
郭嬷嬷点头,“这府里头乱糟糟的,敬国公府又是那么一副德性,侯爷身怀重任哪儿笑得出来啊!只要她能让侯爷开开心心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旁的事啊,就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多做一些吧。”
“你这老东西!”陈嬷嬷指着她笑骂,“原来还藏了这么一手。”
“你早不说,我手里头有两个机灵的小丫头,你若是早说了我就给你留着了,都是我精心调理的,将来不比晴雁她们几个差。”
“可得了吧!”
郭嬷嬷白了她一眼,“这府里的风向你都没把准,教出来的人再好也有限!”
“哎呦喂……”陈嬷嬷这可不依了,“谁说我没把准?最好的那一个我可是早早地送到夫人跟前了的,你瞧着好了,不出三年她就能得到夫人的重用!管家理事我是不如你,但调理丫鬟啊你郭彩碧是拍马也及不上我的!”
郭嬷嬷呵呵笑,“那我可就瞪大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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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