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王爷,整个火锅店已搜查完毕,店内无人生还。后院砖房有受损但未被烧毁,砖房内部有一条地下密道,出口在景明河十四号桥底。”从已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南派火锅”店跑出来的府兵向中岭王夙允报告。
“十四号桥是什么位置?”夙允问。
“在恭南坊与惟化坊之间。”
“惟化坊……”夙允双眉紧锁,手指不自觉摩挲着下巴,暗暗思衬。
此时,另一个府兵跑回来:“王爷,大理寺那边来消息,这家店的老板和伙计都已经查明身份,全部都是南山人,来皇京务工已有近十年。这些人在爆炸中全部丧生。”
“全死了。”夙允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方才他听见“南山”二字,脑中便如一道闪电划过一般,此刻,他心中已有了判断。
夙允一反常态,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里云会馆是不是在惟化坊?”
与此同时,虞瑾若也告诉夙衡:“拉灯教是里云国传进来的,在西南一带传播广泛。”说到这儿,虞瑾若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从前在皇京时我还太小了,我不清楚他们具体的教义是什么,就隐约记得我哥说,他们的目的是破坏里云国以及周边国家的政府,让他们的神统治整个天下。”
夙衡想起来了:“我前些年在西南作战,打的就是里云。”
“皇上这是想起来了?”虞瑾若瞪大眼睛。
夙衡看看她:“我从史官的记录上背下来的。那年里云频繁骚扰玄朝西南,结果玄朝一打过去,发现他们压根儿没啥能耐,就是纯喜欢骚扰,俗称人菜瘾大。你方才说,他们要破坏政府,为何当街放火杀人?”
虞瑾若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才说:“好像杀人一方面是为了引起骚乱,另一方面是为了祭神。他们杀起人来连自己都不放过,认为为教义而死死得其所。”
“这种鬼扯的邪教是怎么招到人的?他们那位灯神给他们什么好处了?”夙衡觉得离谱。
“呃……那个不叫灯神,叫拉神。”
夙衡觉得更离谱了:“这个里云国的语言体系实在是……清新脱俗。”
“其实玄朝自建国以来,里云国向来与我朝交好,不少里云人来我朝定居,在皇京城内还有一坊,很多里云人在那儿生活。就是几十年前拉灯教出现后,里云才频频骚扰我朝。”
“里云人聚集在哪一坊?”
“惟化坊。我没进去过,我爹不允许我去。”
“惟化坊离明仁坊远吗?”
“不远,只隔两坊。”
夙衡若有所思。虞瑾若见他在认真思索,忙道:“皇上,我只是胡乱猜测罢了。”
夙衡温柔地看她一眼:“你尽管胡乱猜测便好,我们会有机会求证。”
“若真是拉灯教的人,他们手段可极为残暴,且他们不怕死。皇上不害怕吗?”
“怕。但是如你所说,他们绑架人无非图钱财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只要他们有所图谋,我们就有活路。”
正在这时,房间那扇破旧的木门被粗鲁地推开,几个身着色彩斑斓的布块拼接成的服饰的人闯进来,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俩。
昏暗的房间突然透进光亮,虞瑾若和夙衡同时本能地眯起眼别过头,只听那个领头的男子喊了一声:“带走!”
几个人走上前将两人从地上扯起来,推搡着扭送了出去。
两人被押着在院子里拐了好几道弯,最后送进了一座高大的白色大理石殿堂。夙衡和虞瑾若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虞瑾若确实没来过,但她在惟化坊的坊墙外望见过这座特别的建筑的屋顶;夙衡确实连这屋顶也没见过,但他看着这座格格不入的建筑与这些人的穿着,心下已了然。
二人被摁着跪在地上。虞瑾若心中一惊,她想着夙衡这个堂堂一国之君竟被迫跪在别人面前,他该要发飙了罢?她忙扭头去看,可一国之君本人倒是挺淡定,只不过膝盖砸在大理石地面上时吃痛地皱了皱眉。
还是疯了的好,起码脾气不错。
“皇上没事吧?”她小声问。
夙衡转头朝她笑笑:“没事。”
有人清了清嗓子。
虞瑾若抬头,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此人穿着一身红色长袍,长得大鼻子大眼的,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夙衡。
“好久不见。”他说。
夙衡漠然地看着他。旁边一个穿着花布头衣服的属下忙凑过来,小声提醒大红袍:“这皇帝好像失忆了。”
大红袍下眼皮颤了颤,又笑了笑,改口道:“久仰大名。”
“绑我何事?”夙衡没什么好气。
“皇上不要着急,毒某只是请皇上和皇后来我的地盘做做客。”
“你姓毒?”虞瑾若突然插嘴。
“正是。在下里云人,毒天霸。”
“贵国取名字的审美,我属实不能理解。”夙衡说了一句,又转向虞瑾若:“毒天霸,你听说过么?”
“我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此人是谁。”虞瑾若很想自己能帮上忙,有些着急。
“无妨,会知道的。”夙衡安慰她。
毒天霸又清了清嗓子。
“二位,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在下,在下很愿意同你们交流。”
地上的两人相顾沉默了一阵。
“也行,你谁?”夙衡扭起头,冷冷抛出一句。
毒天霸的苦苦等待得到了回应,他显然高兴了不少:“在下毒天霸,里云人。”
“毒天霸是谁?”
“是在下。”
夙衡转过头,对虞瑾若说:“我们聊吧,和他没什么可聊。”
正在这时,突然有另一个花布头冒冒失失地冲进来,在毒天霸面前跪下,慌里慌张地报告:“主教,会馆已被禁军包围了。”
“这么快?”毒天霸有些意外,迟疑了片刻,又对夙衡笑了笑:“看来我歪打正着,绑对了人。”
他手一挥:“带到地牢关起来。”
于是,两人膝盖还没跪热,又被粗暴地从地上扯起来,拖到了黑漆漆的地牢,扔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怪冷的,这鬼地方。咱俩要不靠近点?”夙衡问。
借着牢门外昏暗的烛光,虞瑾若艰难地往夙衡的方向挪了挪,两人靠到了一起。
地牢里黑漆漆的,虞瑾若没什么东西可看,只好盯着牢门上微微变化的火光。突然,她低声同夙衡说:“我想起来毒天霸是谁了。”
“谁?”
“若我没记错,他应该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