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丽娜来的可真早, 你这呢子大衣可真漂亮, 哪买的?”贺厂长一见陈丽娜, 手抚上她的呢子大衣就唠开了。
“说了你可能不信, 我托咱们塑料厂的杜厂长, 从广交会上买的, 香奶奶,我的最爱。”陈丽娜说。
“这一件,怕不便宜吧?”贺厂长不知道啥叫个香奶奶, 心说这牌子名子倒是好听。
“不贵,五十块。”陈丽娜说。
“那是不贵,我这件呢子大衣二百块呢, 赶我一月工资, 我咋觉得,没你的料子好呢?”
陈丽娜身上这驮色的呢子大衣, 可不止二百块, 说实话, 足足花了她五百块钱, 是她十个月的工资, 好在聂工去年工资发的还可以, 她的钱还够维持家用。
但是,她这可是国际大牌啊,说实话, 这种牌子的衣服, 就算十年后,只要身材不变,再穿出来仍旧跟新的一样。
眼看就要到拨乱反正的时候了,陈丽娜觉得自己也该活的恣意潇洒一点,但是工资不给力,这可是个大问题啊。
“呀,高区长您好,听说小冰今天有特别精彩的节目要表演给我们大家看,提前告诉阿姨,你要表演什么节目?”
今天高小冰打扮的是真漂亮,脱开外面的棉衣,给陈丽娜看了看自己的舞服:“梦里敦煌的片段舞,在红岩那边可火啦,主演包曼丽,我的偶像。”
包曼丽,陈丽娜心说这名字听着有点儿熟悉啊。
“高区长,我家老聂呢,不会还在实验室吧,您都来了,他怎么还不来?”
“咱们自治区的一把手来了。”高区长低声说:“在他的实验室,俩人正聊着呢,咱们领导呀,问题比较多,估计聂工要想下来,还得个把小时。”
“对了,领导,我的转正手续是不是能办下来了,今年咱们农场大丰收,我立的三年军令状,可是提前一年实现了的。”趁着领导在,正好要工资嘛。
高区长和贺厂长对视了一眼,贺厂长就握起了陈丽娜的手:“小陈,本来老高是想着,等颁完奖了,再给你说这事儿,没想到你这么急,就先问上了,是这样,你的转正审请啊,自治区领导给你批复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咱们矿区的二十三级干事人员啦,不过工资大概得降,一月45,你看咋样。”
陈丽娜的笑凝结在脸上,默默算了一下,说:“二十三级,那就是村长,或者村干事的职位了?”
“是,编制是这样的。”
“所以,我这个场长,还不及粮食站的工作人员呢,他们工资都有六十块。”陈丽娜说。
“可是小陈,你转正了啊,你现在是属于咱们矿区的正式编制了。”高区长说。
陈丽娜心说,可去你的吧,等将来,什么编制铁饭碗都得打破,能干的才有饭吃,就是因为这种阶级的固化,让整个社会都会失去造血能力的缘故。
不过呢,这事儿找高区长也没用,毕竟她的农场只是矿区的一个附属产业,估计自治区领导愿意给她一个正式编制,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呢。
不涨工资不罢休,不过看来还得使点手段。
再一看矿区的领导们陆续入座,这是等着要看节目了,左等右等等不到仨孩子入座,陈丽娜就心说,这孩子们今天哪去了呢。
“我估计,卫民是跑到后台看他高姐姐去了吧。”贺兰山一说,陈丽娜就想到了,这就对了嘛,仨孩子,肯定都在后台。
“军强,再喝点川贝枇杷膏,然后发声,我看你能不能发得出来。”后台,王革命正在那儿给贺军强喂喝的呢。
好嘛,好久不见的大渣男贺敏,也在帮儿子鼓劲儿打气。
而二蛋呢,这都临上台了,本来这地方没他的事儿,他还是跑来围观了。
这孩子天生有一种表现欲,而且,还是特大公无私的那种,所以,他就跟贺军强说:“来,来,深呼吸一下,然后不要用喉咙,用你的胸腔发声,这样子你还是能发声的,不信你看我,你看我给你来。”
“聂二蛋,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一傻子,瞎显摆什么呀你。”说着,贺敏直接就搡了二蛋一把,还把一件也不知道谁丢在音箱上的红肚兜儿,就甩在了二蛋的身上。
陈丽娜正好因为找孩子,找到了后台,她嘛,她本来就护短,上辈子养的狗给别的狗咬了,都恨不能亲自上去帮着狗咬狗了。
儿子叫人给欺负了,那还了得。
正好,陈丽娜一把捡起红肚兜来,直接就甩贺敏脸上去了:“就问你,是你家孩子吗你就打?”
“陈场长,不是,后台嘛,闲人免进你不知道吗?”
“那你不也是闲人,你跑这儿干啥来了?”看他要躲,陈丽娜狠命就给抽了两下。
“我是贺军强他爸,他要表演节目,我当然要进来。”
外面,领导们已经入座了,当然,各个学校的节目也已经准备好了。
二年级的班主任田老师也说:“那个,陈场长,我得跟你说一声,你们家聂卫国是真笨,还没眼力劲儿,这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一直不停的打扰贺军强,害人家无法好好发挥,这样真不行。”
“对,在你眼中,他就该去掏大粪,该去沙漠里放羊,而不是读书,因为在你眼中,我儿子就是个造粪机器。”
田老师的脸立马就红了:“我,我也是气急了才那么说的,哪有老师不想着学生好呢?”
“不,你不是气急了,你是因为一直在教师的岗位上,面对的都是孩子,指气饴使惯了,骂人骂成习惯了,而你虽然说认得几个大字,但是你的德形并配不上你认识的那些字儿,于是,粗俗,恶毒的语言,可劲儿的轮番上,你越骂越得意。”
好嘛,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
“但是,你不能否认你们家聂卫国脑子笨,学习差吧。”
“我一点也没觉得我儿子脑子笨,他是学习的时候吃力一点,但我就问田老师你一句,我儿子要什么都会,他何必还找你这个老师。他读书,为的不就是能在你的指引和领导下,学习知识的吗?”
“行了行了陈丽娜,我知道你是木兰农场的女强人,你是花木兰,但是,这不意味着你可以攻击我们的老师,我现在就正儿八经的宣布,你护短就回家护去,你家聂卫国,我们基地小学不收啦,伺候不起。”王革命,贺敏他妈因为孩子嗓子哑了本来就生气着呢,一听陈丽娜直接在骂她的老师,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这是直接要给二蛋除名了这是。
“聂卫国要被除名,我也不上了。”那边矿区小学的表演完,这边该1号基地小学上了,刘小红一听,直接就把头上的头花给摘了,一甩,站到陈丽娜身后了。
“二蛋要不上学,我也不上了。”聂卫民这家伙,神出鬼没的,一掀幕布,居然在大红色的幕布后面站着呢。
“好,你们全都不要上了,统统去选择更好的学校吧,说实话,我觉得你们就算留下来,也学不到更好的知识。”王革命高声的说。
咦,陈场长给气的,昨天才烫的美美的头发,都要竖立起来了。
但是,她已经不在乎形象了。
“小陈,小陈。”就在陈丽娜准备再往前冲一步的时候,一个家长就把她给拉住了:“行了丽娜,服个软吧,你难道不懂吗,小学老师,那就是专治咱们这些家长的,到了她们面前,英雄都得气短,钢铁都得折弯,谁让咱们是家长呢。你现在惹恼了她,没关系,但你人质在她手里呢,你又不可能把孩子转到别的地方上小学,那就忍了这口气,行不行?”
“不不不,我不论你们说聂博钊的工作有多么先进,陈丽娜在工作上又有多么的积极,我只想告诉你,聂卫国非常非常的愚蠢,而聂卫民就是一只骄傲自大的小孔雀,我的学生队伍中,不需要这样的人。”王革命一听有人拉架,越发的得意了。
“王校长,基地小学,应该是服务于我们1号基地的职工,以及农场的社员们的吧,贺军强是你的大孙子,这个谁都知道。而今天,矿区,甚至是自治区都来了这么多的领导,总共三个节目,你让他一个人在咽喉发炎的情况下全权担当,是觉得我们基地没孩子吗的缘故吗?”陈丽娜真是,暴脾气也上来了。
“但是贺军强优秀。我只认准了他优秀,我才不管他是不是基地的职工子弟。”
“那你现在让他唱给我听,我就问他能发出声来吗?”陈丽娜指着贺军强,就说。
好嘛,这孩子嗓子哑的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还能唱,能诗朗诵啊。
他越急,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只是农场的场长,我不该管小学的事情,但是,我今天就要把基地小学所有的孩子们全找来问一句,难道别的孩子都是哑巴不成,难道说,除了贺军强,就找不到一个能发出声儿来的不成?”
“那你想咋办?”
“谁有声音就让谁上,聂卫民,你上不上?”陈丽娜一把就把聂卫民从幕布后面给揪出来了。
“不上。”
“钱狗蛋,你上不上?”话音未落,一直在凑热闹的钱狗蛋儿直接溜了。
今天的后台,可不止一个学校的师生,全矿区四个小学,老师校长们可都在呢。
“王革命,友谊第一,输赢第二,但贺军强刚才吐了,你真的就要让他上吗?”矿区小学的校长就问。
“他没有问题,现在就让他上。”
“是,他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您啊王校长,您这样的偏见,以及护短,才是最可怕的,分明您的大孙子都吐了,您还要让他上,这是准备让他吐领导一身了这是?”
“你就不要吵了,我是怎么也不会让聂卫国上的,他是会吼两嗓子,但是,他怯台,他没有出息,他永远也登不了大雅之堂。”
“我今天就要我儿子上,我还得告诉你一句,外面的领导们要是鼓掌了,要是他唱的好,你马上给我滚出1号基地小学,因为,这证明你不但没有素质,而且还眼神不好,领袖都说孩子是**点钟的太阳,是我们祖国未来的希望,你乱给祖国未来的希望下定义,你就不配做一个人民老师。”陈丽娜直接给气疯了。
要说,谁泼辣也没见过陈丽娜这样儿的呀。
前面一个节目已经结束很久了,报幕员都急了,刘小红一看,直接从贺军强头上摘下那顶石油工人们的帽子,就把二蛋给拽上台了。
音乐响起,二蛋真的是天生的表现力啊,那嗓子一吼,少年还没变的声音就已经带着钢声了,这要长大了,还了得?
而刘小红的声音了,又甜又脆,大概领导们等的久了,也大概是这俩孩子的表现力真的好,一首《我为祖国献石油》,前面高高鼓掌的声音,叫好的声音,直接就传到后台来了。
“这教育工作,我没法开展了,我要打报告,我要回大庆,我还要告诉接任的同志,让他们知道,陈场长家的孩子有多难管理。”
“您可快走吧您,我们1号基地庙太小,装不下您这尊大神。”陈丽娜比她可厉害多了。
“你给我等着。”
“您小心脚下。”哎哟喂,骂人的王革命没注意,一脚也不知道绊到了什么线上,直接就栽了个大跟斗。
顺利成章的,接下来的诗朗诵,还有合唱,全是由二蛋一个人起头了。
说实话,比起吵架,陈丽娜更想欣赏一下,她上辈子只看过照片的,一身腱子肉的小黑老大在舞台上有多么的光彩照人,于是,她也就赶紧儿的,回到前台去了。
“陈场长,你可真厉害,你们在后台吵架,前面都听到啦。”陈丽娜一坐下,聂工就说。
转头四顾,果然,周围的领导们看她的眼神都有点儿怪怪的。
“小陈,你说的好,但我估计你儿子在学校里,将来日子可就难过了。”高区长就在另一边,对陈丽娜说。
他刚才看完闺女表演,也去了一趟后台,见证了一场吵架,怕无端卷入,又悄悄溜回来了。
“怎么,高区长,我有个很好的校长苗子,天天跟你推荐你不要,你非得让贺厂长她二妈来,这下我给惹臭了,你要不调走她,明天我就敢辞了场长的工作,上小学当校长去,这职位我一要,阿书记保准给,工资也一样嘛,都是45块,挣一样的钱,我为啥不清清闲闲的教书,要苦死累死的,去种地?”陈丽娜反问。
高区长给她怼了个没话说,想了半天就说:“王革命只要张嘴,我答应保准把她给调走,但是,你合适的校长人选在哪呢?”
“安娜,跟我一样,读过一年大学,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她天生就有为人师的职业道德,而不是像你找的这些红专毕业生,从六六年四清五反开始骂了八年人了,学的全都是骂人的,让她们为人师表,就是荼毒下一代。”
“她可是上海姑娘,愿意留在边疆吗?”
“她愿意留在边疆,和我一起,奋斗到永远。”
“那你呢,小陈同志,你这么优秀的人材,眼看帽子要摘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还愿意留在边疆吗?”高区长于是又问。
“听见我儿子唱的那首歌了吗?《我为祖国献石油》,高区长,我这人脾气冲,毛病多,但我想,我和你一样,有一个叫边疆繁荣昌盛的梦想,咱们一起努力吧。”陈丽娜就说。
高区长咬起了牙,简直是,就跟那尿急尿频似的,看的陈丽娜着急。
音乐声声不停歇,正是声情并茂的诗朗诵。
聂工还是头一回发现,自己那个脑子笨瓜瓜的二儿子,在舞台上居然会那么的活跃,不过,就在他看儿子的时候,妻子和领导交头接耳,就说个不停了。
魅力而拥有自信的陈小姐,大衣,高跟鞋,口红,迷人的笑容,她一直都是整座大礼堂中男人目光的焦点。
糟糕的是,聂工发现自己盯着她时,心总是跳的厉害。
他总不由自主的回味看到她背影时的心动和心悸,总是想尽可能多的和她在一起。分明都结婚四年了,她转身一看他,他就激动的像个少年一样!
于是乎,他看一眼妻子,再看一眼儿子,总共两只眼晴,加上镜片四只眼,那叫一个忙不过来呀。
“我这儿子,上辈子也会唱歌吗?”终于看到陈丽娜坐正了,聂博钊于是就问。
音乐响着,陈丽娜想了想,说:“二蛋我没见过,不过你家老三啦,曾跟我说过,他二哥爱听歌,也爱唱歌,对了,他们都很喜欢一首歌。”
“我为祖国献石油?”
“不是,那首歌现在应该作曲家还没写出来呢,但只要是共和国的人,都能朗朗上口,它叫《我和我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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