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应了一声,刘全将弓箭绑在胸前,又将手里骆玉半干的披风递给李青梅。
“郑夫人,我刚刚用内力烘的半干的披风,你穿着吧,要是有什么事,我们不好跟郑将军交代。”
李青梅看了刘全一眼,尤其是他身上湿漉漉的一身衣裳,没拒绝。
不管如何,比起练武之人,她的身体状况不是那么好,这时候,就不要逞强了。
这一路,是极其艰难的,刘全背着骆玉下山后,李青梅又背了一点时间,但骆玉衣裳湿着,很是重,李青梅也背不了多少时间。
刘全累的脸颊惨白,骆玉身体里的毒开始作祟,她疼得眉头紧蹙,竟是被硬生生疼得醒了过来。
她醒来,自然不让刘全再背着她走。
几人好不容易到了军营,骆玉一句话没说就昏了过去。
此时,陆源吃了孟萧然特制的药,没办法再吃雪姬草解毒,一直在沉睡着。
翌日一早,骆玉没醒。
陆源比她先一步醒来,得知骆玉找来了解药,他没敢吃,他害怕失去记忆,或者变成傻子,若这时候敌人进攻,而他失去了记忆?那么,整个大宣都承担不了这个后果。
他握着骆玉的手,看向孟萧然,“以我这么多年对耶律沉梁辰欢的了解,他们派人试探了这么几次我都没有出现,今日,他们一定会进攻,我必须出现以振军心!”
他目光坚韧凌厉,看向林蔚孟萧然,以及其他人,“若我下了战场便给我吃药,下不了战场,便不要浪费药,给玉儿吃一点,她为了试药,喝了我的血。”
孟萧然,林蔚,封雲,谢东,刘全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李青梅站在门外,手抚着僵冷的墙壁,久久回不过神来,呆呆的。
曾经,她的夫君也是这样的吧。
他们这些人,真是为了大宣,不要命了吗?!
李青梅终究没出面,也没说一句话。
后来他们全都出去了,李青梅也去了伙房。
陆源一个人陪着骆玉,他握着骆玉的手,眼眶红着,心情极其复杂难言,愧疚,心痛,宠溺,深情……
“我跟你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上战场,若我不死,今后命都给你,若我死了,你好好回去,护着孩子们长大,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陆源全都赔给你,赔给你,好不好?”
他抖着手触摸着骆玉苍白的脸。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派出去的斥候来报,敌人开始派兵了。
陆源不得不从骆玉的房里离开,他吃了孟萧然特制的药,暂时压制了毒,恢复七分的力气。
他换上紫色的甲胄,骑上乌骓马小五,开始在北城域训兵场地,整兵出发!
他那么漂亮凌厉,可你打心里不觉得他有丝毫女气,只觉得他是顶天立地的战神!护着大宣百姓,镇守一方疆域的护国侯爷!
猎鹰当空,战鼓奔雷,陆源忍着痛,穿破耳膜的话语响彻苍穹。
“守护大宣!捍卫北城域!”
“守护大宣!捍卫杯北城域!”
“……”
“……出发!”
最前方,是穿着厚实棉衣的几千骑兵,他们拿着弓弩威风凛凛,气势恢宏,眼神杀意凛凛。
骆玉醒来时,天亮的刺眼目,眼泪都被刺激流出来了,她费力爬起来,跪在床上挥开小小窗户那一层布看向天际。
这是雪眼!今日会有大雪降临!
李青梅推开门进来,将情况跟她说明。
“这次的进攻不是一般的进攻,营中除了受重伤不能爬起来的,以及你我,其余全部上了战场,侯爷,侯爷也穿上甲胄,去了。”
李青梅一说完,骆玉脸色一白,眼眶陡然红了,手紧紧扣着枕头,“他怎么可以?!”
刚说完骆玉便知道,他有何不可以?
他是主帅,他是主心骨,敌军本就觉得他不行了,才发动这一次的攻击,这一次,守得下去就是他们赢,守不下去就是他们输。
骆玉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喝了一碗汤,又吃了一点糙米饭,换了一身厚衣裳,披上一身黑的披风,又给自己吃了两颗补气活血的药,提着弓箭往外边走去。
李青梅走到她身边,手里是两颗药丸,“这个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你的体力,但属于固本培元的药丸,不伤身,你带上。”
这是她临走时,郑荣亦给她的,让她千万小心使用,毕竟这药丸千金难得。
骆玉看着她手里的药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微微起唇眼眶里却已泪水密布,脖子硬硬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冲忙将药丸放在手里,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那一天,后来的李青梅说,是她这辈子最煎熬最难熬的一天!!
无边无际的厮杀声,呐喊声,战鼓奔雷的怒吼声,三方人马十数万士兵,在北城域前的大漠里厮杀成一片。
鲜血几乎筑成了一条护城河,杀意的黑暗遮云蔽日,下来的雪花,落在血水里,慢慢的凝结了。
到最后,好像那一片片雪花,在这一群杀红眼的人眼里,几乎都变成了黑色。
战场上那个紫色甲胄的男人,他显然在为了大宣的百姓燃烧生命,林蔚,封雲,谢东几乎死守在他身边,尽管满身伤痕。
骆玉手握长弓,跟一群留在城墙上的骑兵一起,一身黑衣立在被冰凝结的亮晶晶的城墙上,箭矢一支一支的激射出去,以保陆源周全。
她这才明白,两年前的那一场战役,是她的运气,是因为人少。
像这一场?再多的阴谋诡计都没有用!
原来?真正的战场是这样的。
她轻轻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继续发出箭矢保护着前方那个紫色甲胄的男人,她的男人,保护着大宣这一方疆域的人。
李青梅没有闲着,她帮人止血,帮人包扎,煮热汤,忙得脚不沾地。
遮天蔽日的嘶喊声震天,几只乌鸦在高耸入云的几棵枯树上不停叫着,让李青梅对死亡的恐惧,渗入骨髓,浑身寒冷。
骆玉却对这种恐惧,像隔离了一样,完全感觉不到。
这场战役,是天黑前以敌军不敌,不得不撤退为结束的。
一眼望去,满地堆积像一层层叶子的尸体,插在土里,插在人肚子上,脚上的兵器,鲜红的乌黑的凝结成冰的血。
骆玉抛下弓箭,顺着城墙上的楼梯往下爬,一身黑衣在白色冰天雪地里狂奔,脚踩碎了泥泞的碎冰,溅起来的是暗红浓稠的血液,血水浸透了她的裙角,衣角,她顾不得那么多,只冷着脸,咬着唇,红着眼眶不要命的朝那个男人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