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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捕捉到虎杖悠仁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
不只是气质的改变——她以前是带着一丝懵懂的青涩孩子,现在目光流转间则是历经苦痛后的平静,她与人相处时仍然是柔软的,这种柔和背后隐藏着坚毅的支撑。
她对自己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五条悟从未怀疑过他们两情相悦的事实。
但他不得不承认,虎杖悠仁走得有点慢。
不知名的冲动驱使他想带着她快快地往前走,而她总是慢悠悠的,以致于年长的他有时候也会心生抱怨:难道悠仁对我没有渴望吗?
——与他最近的人先前对他要认真开启一段感情的宣言抱有怀疑态度,包括他自己,在恋心明了之初也不确定他是否会认真对待这段各种意义上都有极大差别的喜欢。
自星浆体事件后,五条悟与外界的联系不再像幼时家族笼罩下那样少,他与更多的人打交道,见识过许多人的情感,渐渐明白自己的样貌、能力、家世有多大的优势。
同样的,他也清楚了,他是没有时间和心情谈恋爱的。
被‘强者至上’观念浇灌出来的五条悟具有爱人的能力,但是没有这份心,提升实力、解决任务救下民众、处理事务、思考改革,剩下的闲暇时光,他更愿意拿去教导学生、跟朋友聊天。
不要误会,舍弃恋爱这种事并不是强者的无奈抉择,而是五条悟在短暂思虑几秒后便利索放弃的‘无价值之物’。
大部分人谈恋爱是为了获得情感的满足,得到放松。
五条悟觉得还不如吃甜食去放松。
甜食不会带来愤怒、怨恨、不满足、嫉妒、哭闹、纠缠等麻烦。
但恋爱会。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吧?
五条悟自认不蠢,他当然选择少麻烦、省事的一条路。
asemandoesnotfallinlove,butafoolistrappedbyhisfeelings.*
他年轻气盛时,曾这么回答问他的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嫌弃他装逼,掐灭烟挥手让他滚。
直到在仙台遇到虎杖悠仁怦然心动的那一天,五条悟才明白,在真正的爱情到来的那一刻,她随随便便的偶然一抬眼,那对金棕色的宝石就像吸引熊的蜂蜜,使他直愣愣地栽进河里。
以前嫌弃的、看重的恋爱烦恼统统被抛掷脑后,除了天性固有的理智外,他所有的自制力都放在让自己保持体面上。
不论放在哪里,见到女孩子的第一面就想礼貌发问“你好可爱,我能不能亲吻你”这种事,一定会被人当作变态、好感度急剧降低的。
而现在,心悦的女孩子当着他的面点了点她的唇瓣。
五条悟不由自主地向她倾身,做好了准备。
“话说回来,老师是在任务中吗?”
瞧见五条悟突然不说话,好似在发呆,然后头颅越来越低的样子,虎杖悠仁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昨晚又没有好好休息,只在沙发椅上应付了一会?真是的,要好好照顾自己呀。”她担心地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
没有发现温度异常,太好了。
熊一头栽倒在蜂蜜罐子里,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眼见着犹如粉紫色烟障笼罩般的迷蒙气氛消失,以为自己快要得到宝物,来人却抽身而去。
五条悟不免恹恹:“悠仁……”他拖长声音,像吃不到糖的委屈孩子,“想要奖励的亲亲。”
虎杖悠仁:“?”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是要抱抱的意思吗?”粉黑发的女孩子迟疑地问道。
看来五条老师真的很累,都出现口误了。
拥抱和亲吻不是一回事啊,悠仁!
五条悟很想这么跟她说,可他转念一想,悠仁很坦率,但也会有年轻女孩子的害羞,万一他要过头,可能连抱抱都没了。
回想一下,他和悠仁还没有正儿八经地拥抱过呢。
五条悟张开双手,虎杖悠仁试探着以同样的姿势环住他的腰背。
本来是为了安慰老师才做出的举动,当被他用同样温柔的手触摸隔着衣服触碰脊背时,虎杖悠仁却忍不住悄悄红了脸。
男性双手的热度隔着轻薄的布料,将虎杖悠仁的背部点燃热意。
二十一厘米的身高差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两人拥抱起来,虎杖悠仁略微低头就能埋进五条悟的脖子里。
好……香。
虎杖悠仁呆呆地没有眨眼,鼻尖嗅到男性身上比较少见的清爽气味。
她不由自主地侧脸转过去,对着五条悟与她非常相近的领口和脖子动了动鼻头,自言自语地呢喃:“海洋的香味。”
不止一种,虎杖悠仁又踮了踮脚尖,身体往上顶,她还闻到了另一种香气。
她在这一时刻仿佛变成被气味谜题迷住的侦探,一心想着寻求真相。
“还有什么味道来着?柠檬?柚子?橘子?”
五条悟闷闷的笑声和呼吸声透过胸腔传来,有种不大真实的厚重感。
是错觉吗?虎杖悠仁有点不确定地想。
“老师,你身体不舒服吗?我听见你在吸气。”为什么呼吸变重了?
受伤了吗?
脑袋后是窗户纸、但没人提醒就想不到转头的虎杖悠仁脑海里闪过真切的忧虑。
和熟悉的男性相处时,她的思维还停留在曾经的少女时期。
“我没事。”
五条悟放开了她,抬起手整理眼罩的位置。
虽然它好像根本不需要整理。
“你是对的,悠仁。”五条悟称赞她的先见之明。
她投入情感的拥抱对他来说居然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他很肯定自己没有皮肤饥渴症,但她给予的全心接纳的面对面拥抱让他宛如猫闷头撞进一大丛猫薄荷,他只想抱着她从上到下地嗅闻她身上阳光雨露的芬芳。
还好刚刚没有亲到,不然要糟糕。
五条悟庆幸虎杖悠仁注重距离感,不大喜欢在外面表露特别亲密的举动。
“欸?”被他上半身的动作吸引注意力,虎杖悠仁的眼珠随着他指尖的动作转来转去,心不在焉地说,“我两种味道都猜对了?”
她抬起手闻了闻手臂和手,面上带着些遗憾:“啊,没有留下五条老师身上的香味耶?”放下手后,她低下头整理因为拥抱而蹭乱的衣服,重新把衣摆扎进腰间,顺便动手把有点歪的皮带扣移回中央。
虎杖悠仁的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腰细臀翘,按照臀围买没有松紧带的裤子时就很容易出现腰肢部分空一大截的情景,只有系皮带才能避免一些尴尬情况的发生。
因为低着头,所以她没有看见,在她说完那句话后,五条悟的唇角瞬间僵住。
如果没有眼罩的遮挡,他的表情应该会相当恐怖吧。
就像看到猎物到了嘴边自己却不能吃,必须强行忍耐以致于面无表情的脸透出古怪的扭曲感。
让人看了怪害怕的。
不远处有车子滴滴鸣叫,松懈的理智被人类文明的物品象征慑回魂,拍击岩石的巨浪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退潮。
当虎杖悠仁再次抬头,鼻头透着点粉红、眼神亮晶晶地抬头看他时,五条悟已然恢复成先前轻松爽朗、对许多事情一笑置之的潇洒模样。
“老师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些?还难受吗?上次给你做的饼干和糖吃完了吗?今天做完任务,你和我回家再拿一点?”
奇怪,总感觉老师的笑变得不大一样了。
虎杖悠仁模模糊糊地想。
五条悟唇角始终带着一缕笑意,意味不明地说道:“心情超好,难受也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