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晨,穿着私服的炼狱杏寿郎朗声对着我解释。
“鬼杀队多用打刀,其实是传承自幕末时期最后一批武士义士。”他向我示意挂在腰间的红色火焰日轮刀,火焰一般的红色与纯白的刀鞘组合在一起真的很漂亮,我的视线一碰到就忍不住黏住了。
好容易才将眼睛拔开,重新转回那个带着笑意的眼睛,听他继续说。
“大薙刀活跃的历史要追溯的更早的时候。”
“唔……按照岩融的传说,他来自于源义经时代。”对自家搭档的来历如数家珍的我肯定了炼狱先生的猜测。
“那就是了,大薙刀刀面和刀柄沉重且长,非身形魁梧或天生神力之人不可挥舞。一直以来流传下来的有一种说法叫做‘薙刀僧,武/士/刀’”他联想到队里的岩柱,沉吟道,“我们队里也有因为力量过于强大而不使用日轮刀的僧人。”
“岩柱先生?”我下意识歪了一下头。
“对,所以斩鬼不只是局限于日轮‘刀’,和上弦之贰的那一战,你最后变红的刀刃,就是你说过另一种可能吧?”这个看起来豪爽的炎柱实则心细如发,竟同时具备了全面的大局观和毫厘之差的细节掌控。
于是我再点头。
令人格外安心的炼狱先生继续:“从你那天的力量和耐力看,的确没有这把刀更适合你的武器了。”
“你的刀很特别。”我看着他偏头头扫了一眼一旁的甘露寺小姐和炼狱千寿郎,两人会意点头,退到了边缘。“由已经独成体系的基本功,付丧神的武器使用法,以及你自身的战斗本能,这三个不同的风格糅杂在一起。”
说着,他的拇指抵住刀鄂,微微前倾,刀身出鞘的声音在只有他一个人说话声的道场上响起。
“无法和全盛时期的你切磋,真是一种遗憾。”
属于他的战意随着抽刀的动作在缓缓攀升,直到刀身完全出鞘,对面这位仍旧带着笑意的人,气势已经达到了顶峰。
“来。”他将刀尖下垂,作为前辈的强大和风度尽显:“攻过来!”
我应声举刀——
“当啷!”薙刀险些脱手。
我看着一手按在腰侧缓缓收刀归鞘的青年,右侧小臂后知后觉地传来被刀背击打后的脱力。
没有痛感,但是仍旧可以确定,这一击如果打在本体上,这只手短期内的战力就废了。
很快,也很强。
在我发力的同时,他完成了附身,冲击,翻转刀面,收力,斩击,收刀——所有的动作。
仅是这一霎肌肉的爆发感,属于鬼杀队顶端的压迫感便已经霸道地盘据了这一整片区域。
“要认真起来哦,花。”带着些许笑意的戏谑声音在我耳侧响起,“单纯只是拼刀,或许是我更胜一筹!”
“放大呼吸,握紧你的刀,打到我,或者——”又是刀出鞘的声音带着几不可见的残影,说话的声音从我身侧骤然放大,作为主要承力的左手腕被挑衅地轻叩:“防住我!”
我微微颤抖地握紧刀柄,没想到……
作为对手的炼狱先生竟然是这样子的吗!
明明嘴角还轻轻上扬着,话语也如出一辙地轻松愉快,但是——
火焰一般燃烧攀升的蓬勃战意,毫不留情的恐怖压迫感,抓住一切可利用的弱点精准打击,步步紧逼的侵略性,这、这……
——这不是更让人兴奋了嘛!
被激起好胜心的我随即侧身,作为支撑和把控的左手轻抖晃开接触面,手肘内转,右手施力,侧翻斩——
刀面从空中划过巨大的半弧,自上而下地向他的方向劈下!
却不曾想这人根本没有想挡,贴着左腕的热度一空,气息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与炎之呼吸·二之形·炎天升腾相似的出刀轨迹,自下而上,直奔力量正薄弱的右翼!
发觉这一击必空的我索性顺着力道侧大跳,借着多出来的空档转手,即将落地的刀面听话地翻转,带着下落未缓的冲力直接侧滑而上!
“噌!呲——”薙刀与打刀交接的金属摩擦声不绝,我们侧身而过,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享受战斗的畅快。
对面的人从来不是被动应击的主,我这边一击不成,那边的下一击早已迎上。
破空声和布帛的猎猎声从背后逼近,这个时间甚至已经来不及转身。
于是我脚尖旋转,后蹬——
将自己狠狠撞进他的怀里,肩胛与身后胸膛产生的撞击声响起,趁着背后人似乎是被这一招打的措手不及,我握刀柄为棍,往后,扫!
却低估了这个人的危机本能,一只强过这具身体几倍力量的手臂横拦过锁骨与肩,另一只握着打刀的手翻转着扬起,眼见着带着火焰刀锷的刀柄在眼前放大——
这个状态,力量力量跟不上,刀术刀术不熟练,吃亏大发了的我忍不住忿闷地、用了十足的力气,仰头撞上后方——那因为要禁锢我而靠的极近的下巴。
“哐!”比先前更加大的声音响彻道场,我甚至听到了甘露寺小姐压低的惊呼。
啊哈!
没想到吧!
顺利脱身的我得意洋洋地一昂头。
灶门家祖传头槌,名不虚传!
一旁的炼狱千寿郎看着显得有些懵的兄长,猛地低头,肩膀迅速抖动了几下。
我已经嗷嗷叫着挥舞着两米大刀又反冲了回去。
趁你懵,打呀!
一时间,刀剑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两个人,一个是完全不会感觉到累的特殊状态,另一个也是可以拖着两百个普通人质独面上弦叁的体力怪物,真打起来那就是一个呯呤嗙啷咣当,响彻一整个炼狱宅。
也因此,被吸引而来的人中,除了一直神出鬼没的蛇柱伊黑小芭内,还有另一位——更加不见人影的年长者。
与炼狱杏寿郎长相十分神似,橙红色渐变的长发,剑眉,神情疲惫且颓废,胡子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拎着酒壶,哪怕是摇摇晃晃的身形,行走间依旧能看出沉稳的下盘,不自觉地行走路线和下意识的扫视习惯,都能看出,这是一位强大而老练的剑士——曾经。
哪怕是刻意的忽略,一个上午不间断的刀剑声也将他吵得不行。
没有间断过,代表着至今胜负未分。
一个明显是自家大儿子的刀,另一个刀的声音更沉闷,明显力量不足,却能将这把不知名的重兵挥舞地恰到好处。
而且作为一个昔日鬼杀队的炎柱,就算隔着层层木障,他也能体悟到这之中传来的,攀升不止的狂意和快意,连着另一个打刀的主人都心潮澎湃。
甚至连旁听的人都被影响的心绪浮动。
是个感染力极强的家伙。
——他不同,他只是被吵的受不了了,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这样想着,自这个家的女主人过世,便再也没有踏足道场的男人,第一次,推开了掩着的推拉门。
……
炼狱先生说的不错,在力量薄弱、而刀术还未完全精炼的现在,我对上经历了死关领悟了更多的他,胜算不大。
从朝霞初现打到日光已经洒进道场,我的劣势越来越明显。
我有预感,或许到不了多久,大薙刀就会脱手而出,而属于他的刀尖就会对准我。
在又一次的近身拼刀中,我察觉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流动。
同时,拉门的声音响起。
是谁又来了吗?
我余光一瞥,匆匆扫过了门口出现的男人,橙红发,大概是哪个长辈吧。
刀柄已经不敢重负地逐渐开始脱手,我试图收回多余的心神,咬牙。
到此为止了吗?
对面,在高强度的攻击和用脑的同时,还要防着少女各种出其不意的招式的炼狱杏寿郎,其实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在明显是最后一击的比拼中,他发现他的对手竟然还抽空看了门口一眼。
同样听到动静,却因为这次不同寻常的专注没有回头的炼狱杏寿郎抓住了这一次机会,他猛地爆发了仅剩的全部力量,就此,胜负——
有一丝酒气从门口飘进,是炼狱家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他有些错愕地转头,看到了门口逆光站着的,已经许久未曾踏足这里一步的……父亲。
握着的大薙刀脱手而出。
可原本以为就此结束的我,在高高上挑的雪亮刀面反射中,看见了属于对手难得的失神。
胜负未分!
——还有机会!
我直接收手后撤,大脑开启高速运算,左脚用力蹬地向高处跃起,计算好的最高处,呈抛物线下落的大薙刀,正与我不过毫厘之差!
然,来自花子的肌肉纤维却已经不够力量支撑我握住高空下落的刀柄了。
别放弃,还有希望。
不需要握刀致胜的办法肯定还有,就在我的记忆里,不要急,想一想——
‘大薙刀的攻击范围很广……’
不,不是这句。
‘刀柄不要当摆设……’
很接近了,但也不是。
‘大薙刀刀面和刀柄沉重且长……’
——就是这个!
我直接后仰,擦过大薙刀的下落轨迹,随即紧随其后,踏着足够沉重的刀柄,带着一把刀一个人下落的冲势——
震上了紧急单手横刀防御的炼狱杏寿郎。
巨大的冲力逼得他后退卸力,我——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脚尖用力,踢向刀柄下方,以他架住的打刀为支点,沉重的精钢刀柄精准的,击中他的膝盖!
他意料不及地向后摔去。
还没有结束!
争分夺秒的连击和绝地反击让我的肾上腺素极速分泌,不自觉之间,连带着这具身体的心跳都开始剧烈攀升——
炼狱杏寿郎已经转换成了双手握刀,
而我将自己压上了整个刀柄。
“噌!”
又是刀面相交的声音。
而我的手握住了那双微微颤抖的手腕,带着重力,压——
剧烈的喘息之间,打刀赤红色的刀锋贴紧了下方人的脖颈。
“论刀术,的确是你更胜一筹!”
我努力调整呼吸,试图平息汹涌而起的兴奋感和满足感,对上那双微微扩大的瞳孔,“可这场战斗——”
这个角度,大薙刀的刀柄斜着压过他的胸膛、腰腹,意欲屈起的膝盖,宽大的刀锋斩在他的耳侧,有几缕金红色的发丝一同断裂。
我两膝用力,分别压在刀柄和他的衣角以防止他的反击,俯身,大笑着宣告:
“是我赢了!杏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