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又惊又怒,怒斥:“你敢?穷疯了,居然想要打劫墨香斋,当心我让人把你抓去吃牢饭!”
大丫气得不轻,刚想要狠狠的反击,门口传来一个略带沧桑的男中音:“元宝,你给老夫住口!”
声音不是很高,却带着凌厉的气势,把那伙计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来者,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儒雅和善,给人一种很亲切随和的感觉。他对大丫友善的一笑,鞠躬赔礼:“这位姑娘,今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冒犯了,给你赔个不是,还请多多包涵!就依照事先说好的,这店里的笔墨纸砚,还有书本,随你挑选十样!”
来者,正是墨香斋的掌柜岳正。
“谢谢,那小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丫对中年男人微微福身,说完,当真迈步去了书架前,挑选书本去了。
伙计元宝鄙夷的瞪着她,小声嘀咕:“还真是不要脸,那个书架的书,随便一本就超过二两银子!这下好了,店里可要损失惨重了!”
岳正压低声音,怒斥:“你给我闭嘴!不管有多大损失,那也是你造成的,这笔损失自然得算在你的头上!”
“啊?不是吧?”元宝傻眼了,如五雷轰顶。
他一个月只得半两银子的月钱,这笔损失,就是把他给卖了,也是承担不起的。
大丫没有听清两人在说什么,从容自得的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本草经》,随意的翻了翻。哇塞,这是带插图的书哟,可惜是手抄本,没有印刷本的那种视觉效果。不过,聊胜于无,况且这书还可以白拿!
又找了一本农书,翻了翻,依然是带手绘插图的。
嗯,很不错!她的心情非常的愉悦,找齐了启蒙读物《三字经》、《百家姓》跟《千字文》,又去摆放笔墨纸砚的地方。取了一打毛笔,还有一大捆宣纸,拿了一块砚台和一块墨。这才罢手,抬头之际,正对上元宝恶狠狠的、极其轻蔑的眼神。
大丫也懒得理睬,气定神闲的走向岳正:“掌柜的,麻烦你点一下,我一共拿了九样!”
不等岳正说话,元宝就抢白道:“哟!好贪心的乡下丫头,这哪里只九样哟!光笔就有十二支,那宣纸也有十来刀,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那目光冷飕飕的,就跟刀锋一般,恨不得在她的身上穿几个洞,这才解恨!这乡下的臭丫头拿这么多东西,简直就跟剜他的肉一般,实在是可恶至极!
岳正也有点意外,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也不像是贪心的啊?目光扫过那些笔墨纸砚,他恍然大悟:原来,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并不值什么钱。除了那两本带插图的书还算有点贵的话,所有的东西全部加起来,也没有超过十两!
要是真的贪心的话,那店里的笔墨纸砚,贵的多了去了。一支上好的狼毫笔,最便宜的都要二两银子了!上好的宣纸,随便一刀,也都得二两。就更不要说,一个好的砚台跟墨,又是多少银子了。
这小姑娘,做事很有分寸,懂得留有余地。
众人也不是瞎眼的,这么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姑娘做事很地道,这么做,恐怕主要是为了惩罚那狗眼看人低的伙计吧?
云公子的眼里闪过欣赏的微笑,跟岳正点点头,悄然离去。临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大丫,若有所思。
岳正就笑着诚恳的道:“这位小姑娘,这里只有九样东西,你还可以挑选一样!”
大丫笑着婉拒:“不用了,已经够多了,谢谢掌柜的!为了表示感谢,我就送您几样小礼物,希望您笑纳!”就接过大哥手中的竹篮子,放在柜台上,从篮子里取出几只竹子做的笔筒,还有一打的竹子制作的书签。竹的笔筒和书签一摆出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岳正拿起书签,热烈的看着大丫。凭直觉,他很准确的判断:这个精致小巧的竹片,大有讲究!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一个念头,却怎么都抓不住。
是呀,那是什么?二十几双目光聚焦在大丫的身上,是那么的炽烈,这让那她有点不自在,仿佛衣服都被看得破了好几个洞。
“这是书签,是用来标记阅读到什么地方,记录阅读进度而夹在书里的。”大丫简单的介绍道。
“哦?是书签啊?妙哉!”
在场的书生们,纷纷摇头晃脑,叹为观止。
竹筒和书签,都制作得既简朴又精巧,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据为己有。众人纷纷表示:“这笔筒和书签,给我来几个!”自己留一个,其余的送长辈和亲朋好友,那可是一份不错的礼品。有的还想着,要买一个回去送给自己的未婚妻,或者是心仪的女子,博美人一笑。
岳正喜逐颜开:“这位小姑娘,你这竹筒和书签,能否卖给墨香斋?并且,持续供货?”他猜测,站着竹筒和书签的构思,一定出自这小姑娘之手。极有可能,是她的家人制作的。
来了,就等你这句话!
大丫今天之所以来墨香斋买笔墨纸砚,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想要推销父亲做的竹筒跟书签!这是她提议父亲做的,父亲的手很巧,还在竹筒和书签上刻了花鸟图案。又在大丫的提议下,刻了一些喜气的词语。比如:金榜题名、一飞冲天、状元及第、平安喜乐、永结同心、富贵荣华、财源滚滚等等。
这么一来,本来很简朴的竹筒跟书签,一下就提升了好几个高度。
“好!没有问题,岳掌柜的是个和善之人,跟墨香斋合作,我很愿意!”大丫自然不会推辞,笑呵呵的应下,又一本正经的问道:“不知道岳掌柜的可以给什么价钱?”
岳掌柜的连忙俯身邀请:“两位请跟在下去后院,价钱好商量!”又冲目光灼灼的顾客拱手致意:“各位请稍等片刻,在下很快就出来!”
后院有一间会客室,负责待客的小伙计很有眼色的,飞快的摆上了茶果点心。岳正笑着对大丫跟向东道:“两位请用,咱们一边喝茶一边商量!”
向东很是拘束,正襟危坐,不敢去动桌上那精美的茶点。大丫莞尔一笑,亲自拿了一块点心给大哥:“大哥,一路又渴又累,难得岳掌柜的这么热情,就不要太客气了!”
向东犹豫的看着妹妹,并没有伸手去接。
岳正见状,连忙和气的笑着道:“是啊,你妹妹说的对,不用客气。对了,请问两位怎么称呼?”
大丫抿着小嘴,脆声笑道:“我叫大丫,大名饶初月,这是我大哥向东!”又主动解释:“我父亲的手很巧,木匠手艺很好,又会各种编织,那竹筒和书签,就是我父亲亲手做的!如果合作愉快的话,过段日子,我将会向墨香斋提供其他新颖实用的东西,很适合读书人。”
岳正双眼闪闪发光:“当真?很好!这竹筒和书签,价钱分别为二十个铜板和十五个铜板,如何?还有,我希望你可以在三天之日补货,笔筒和书签,有多少补多少!”墨香斋遍布各县城,在府城也有好几个分店,即便是上千个,也是不够分的。
大丫很爽快的点头应允:“行!掌柜的是和善之人,大丫就不跟您讲价,就这么办吧!不过,在商言商,得签一个合约,并付一成的定金!”
“行!”岳正求之不得,当即跟大丫商定了合约的内容,签完合约,他依然没有从被这个来自乡村的小姑娘震撼的余韵之中醒来。
如果他没有看走眼的话,眼前这个小姑娘,绝非池中之物。大丫告别岳正,心情大好,就拉着大哥去疯狂购物。她用这次挣来的银子,买了二十斤大米,二十斤麦子,两斤五花肉,几根猪骨头,一匹蓝布,一匹碎花布,一匹青色的布,还有油盐酱醋。
东西太多了,还特意雇了一辆牛车,满载而归。
在村口,兄妹俩又被二婶白氏给堵住了。
“哎呦,还说不是去做贼了?不是做贼了,哪里来的银子买这么多的东西?莫非,还是大丫这死丫头去给人做小的了?啧啧,就这幅柴火棒一般的小身板,啥样的人会稀罕啊?”
白氏见了那满满的一车东西,有心想要去占点便宜,无奈大丫和向东连眼睛的余光都不给她,她骨子里的贱就忍不住要发作,不说几句刻薄的话她浑身就难受。
向东怒了,抄起牛车上的一根树棍,就劈头盖脸的打向白氏:“哪里来的疯婆子,叫你胡言乱语,不打你天理难容!”
一向憨厚老实的向东,此时算是被白氏的言行给彻底惹恼了,心底深处的“邪恶因子”被激活了。大丫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就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十多年以来,都从未发怒过的大哥么?
“大哥,好样的,简直帅呆了!”大丫对大哥甜甜的笑道,这笑容却点燃了白氏的怒火,她恶狠狠的瞪着大丫,眼中的厉色似根针。骂人的话没有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饶大丫,你个短命的死丫头,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我真后悔啊,你刚出生的时候,没有让你奶奶把你这个祸害给掐死!狼心狗肺的东西,老饶家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来糟践长辈的么?天打雷劈的……”
不堪入耳的脏话,一篓筐一篓筐的往外冒。
大丫也顺手抄起一根树棍,敏捷的跳下牛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白氏的膝盖,狠狠的打了下去。
“哎哟,俺的娘诶,疼死俺了!”白氏尖叫一声,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被打的右腿,对大丫怒目而视:“你这个死丫头,果然是刘香椿那个的种……”
骂到一半,脸颊袭来一阵掌风,随着“噼啪”两声,她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疼痛。就连牙齿,似乎都松动了。
是谁吃了豹子胆?!
她瞪眼看去,只见大丫的右手还保持着打人的动作,还没有收回去。
“哼!还敢瞪我?!”大丫很有气势的怒喝一声,眼里满是鄙夷和威胁:“叫你嘴巴不干净,欺负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红口白牙的辱骂我娘!别跟我摆什么长辈的谱,如此不慈爱又心肠歹毒的人,哪里配小辈任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白氏,不配,没有资格!在我饶大丫的面前,你就是一坨臭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