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话,他放下筷子。
似乎正在回忆往事,脸色也痛苦地扭曲起来。
终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这件事情,发生在几年之前……”
……
那天,我们这个原本还算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却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
那天我值夜班,早上回家后,却发现房门打开,延伸出一串血脚印。
我心下一惊,赶紧冲进里屋,却发现满目狼藉。
房间正中,横陈着妻子和女儿鲜血淋漓的尸体。
她们身中数十刀,刀刀致命;满地都是血污,惨不忍睹。
直到最后,妻子还紧紧护着我那六岁的女儿。
由于线索充足,很快,这起轰动一时的凶案就告破了。
凶手是当地两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为了抢劫那一点钱财,竟然残忍地杀害了她们母女二人。
最后,这起血案,以主犯被处决而告终。
然而,案子里的另一个犯人,却因为年纪过小,逃过了法律的惩罚——他被当成从犯处理,关在了少管所。
……
说到这里,他的双眼通红如血,牙关也咯咯地咬紧,攥成拳头的双手上,凸起了一根根青筋。
“三年以以来,我一直被牢牢困在这惨剧带来的伤痛和阴影中……可尽管如此,我的痛苦依旧没有得到缓解。”
“对不起,让您伤心了。”我低下头去,向他道歉。
“不要紧,还是让我接着讲吧。”他摆摆手,又就着盘中的燕菜,扒了几口米饭。
我也动了筷,清脆爽口的萝卜丝伴着浓醇的高汤入口,很是美味。
“说回到接电话的那天。我坐在暗影中抽着烟,心思杂乱。纠结了半天,我还是决定前去赴约。”
“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或许,我也该和老友聚聚,走出这阴霾了。”
……
周六夜晚,我准时赶到赴约地点。
不过,这王胖子定的时间,也真是奇怪。
好好的白天不用,偏选在午夜十二点,难道是要吃夜宵吗?
黢黑的烟囱下,王胖子正兴奋地冲我招手。
远处的废弃工厂,影影绰绰,仿佛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正隐匿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多年不见,王胖子似乎变了许多。
除了那身油腻沉重的肥肉,与原先别无二致外,他的神态气度,都与从前大不相同。
眼前的他,穿戴着一身名牌衣服,腕上还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怯懦和畏缩。
难道是我这些年来,变得过于阴冷沉闷,让这些原本相熟的老友,都产生了芥蒂之心吗?
想到这里,我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到近处,我又开始细细端详那黑暗幽深的工厂入口。
这里真的有饭馆吗?
不知为何,一阵寒意,猛然掠过我的脊背。
王胖子带着我,在荒废的水泥小道间,七拐八绕了半天,总算走到一栋白色的建筑前。
只见瓦片残陋、漆粉剥落。
一扇扇老旧的窗户很有年代感,在寒风中咣咣作响、摇摇欲坠,简直是座危楼。
只有那招牌上的三个字,亮着暗红的灯光,‘清香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王胖子径自走了进去,我赶紧跟上。
绕过窄窄的昏暗走廊,面前出现一扇门,里面透出亮光。
门前正站着一个女人。
穿着一身古式襦裙,袖带飘飘,衣袂裙角上绣着暗红的彼岸花,看起来有些古怪。
她很是热情,有说有笑地把我们迎了进去。
过了那扇小门,真可谓曲径通幽,豁然开朗。
只见,眼前赫然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宴会大厅,人头攒动、话声鼎沸,伴着各种食物散发的的蒸气、香气,好不热闹。
“二位是贵客,这里来。”
女子笑着,将我们引进了一个雅致的包间。
安排我们坐好后,她又忙着端茶倒水,一边介绍自己:“我是这里的小孟,负责包间的客人,二位有什么要求吩咐我就行。”
“谢谢美女。你们就按预定的,赶紧上菜就行。”
王胖子点点头,随即向她甩出几张红票子,大摇大摆道:“今天是我请客,这位是我兄弟,你们一定要拿出最好的厨艺来!”
说着,他颇有深意地拍拍我的肩膀。
小孟收下小费,柔柔地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她前脚刚走,王胖子就凑到了我身边,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讲啊,这里,可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
他看着一脸困惑的我,凑得更近了,压低声音说:“你以为,咱们今儿个吃的是普通水席?”
“我告诉你啊,水席又分**席和阳水席。咱们今天吃的,就是传说中的**席!”
“这水席上的菜肴,可不是做给活人吃的。”
闻言,我有些哭笑不得。
王胖子什么时候喜欢开这种低级玩笑了啊。
再说,我吃了那么多年的洛阳水席,从没听说过**席之说。
不给活人吃,难道给死人吃吗?
王胖子看到我的不屑,反而更加认真起来。
一脸严肃地说道,“这里的食物,原本就是给黄泉路上的死人吃的。那些食材,都是阴间特有的,人世间根本寻不到。”
“能来这儿吃饭,是活人的福气,他也是打听了好久,才得到门路的。”
我摇了摇头。
想不到,这饭店商家为了揽客,连如此噱头都想出来了。
王胖子见我不信,也没再辩解,只赌气道:“一会儿上菜你就知道了。”
我并不理会,只是环视着四周。
不知为何,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我就总觉得有两道目光在紧紧盯着自己,令人如芒在背。
这时,门被推开了。
小孟端着四盏小盅和四套餐具,款款走了进来。
“菊花茶,请慢用。”
我看着面前那四盏的琉璃盅,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我们明明只有两个人,为什么要上四个人的?
于是,我便叫住她,询问原因。
谁知,小孟只是避重就轻,搪塞说什么饭店的特殊规矩。
接着,她不待我多问,就匆匆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