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相框里也有婚纱照。
女主角和今天的她一模一样,男主角同样还是黎州。
只不过,他也化了很奇怪的妆,我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
“叔叔、阿姨。”
等吴娱完成相框翻转,万纤扶住腰,缓步走到第一排,黎州父母面前,“我们来了。”
眼泪还没擦干,黎州的父母,又被这一出,吓得够呛。
二老张张嘴,却没说出话。
我想上前阻止,却想起老板不止一次提醒过:无论今天的葬礼现场,出现什么怪事,都别着急插手。
毕竟,这是死者的意愿。
……
那如果是老板,他会怎么做?
我抬头看了一圈,才意识到,老板还在另一场葬礼忙碌。
再看一眼,被抢走话筒却安之若素的主持人,以及安心看戏的同事,我直接就按捺住出头的心。
“或许您二位还不认识我。”
面对黎州父母,万纤像个受尽委屈的怨妇,“但我和台上两位,都曾陪伴黎州走过一段生命。”
“和他在一起,我全心全意付出自己的青春和感情。而黎州,也曾与我山盟海誓共话巫山。所以……”
“我能叫二位一声爸爸妈妈吗?”话音刚落,万纤跪倒在地。
婚纱裙摆如同一朵花,在地面绽开。
两行泪水,分秒不差地从眼角滚落,挂在弧线柔和的下巴上。
“好……叫吧。”
两位老人相互对视一眼,最后,是黎州的父亲勉强开口。
“爸,妈。”
万纤毫无痕迹地转变了称呼,她擦去泪水,小心牵着裙摆起身。
待到站稳,她又向两位老人微微垂下头,“其实……我怀了黎州的孩子。”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现场,又喧闹起来。
音响里流出的哀乐,与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为众人的议论做配。
黎州的父母,明显也被这条劲爆的消息震住,两人同时保持后仰姿势,一动不动。
“已经有三个月了。”
说话时,万纤不停抚摸隆起的肚子,“刚开始,我很难受,尤其当肚子越来越大,脸变得越来越难看,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很快我就想通了。”
万纤抚摸肚子的力道,愈发轻柔,“里面可是装着我和黎州的亲骨肉哦,他的存在,说明我与他并不只有商业合作。你们说对吧,爸、妈?”
万纤无比自然地站到黎州双亲身后,手掌轻轻覆上黎州母亲肩膀。
她微微抬头,看向葬仪台上两位同伴,眼神冰冷。
“你果然不安好心!”
当主持人准备继续葬礼时,他的麦克风再次被夺走。
最开始,站万纤左边,名叫路欺霜的女人,手拿着话筒,一路走向万纤。
“没安好心?”
万纤翻了个白眼,“我不过是来认个亲,并没妨碍我老公的告别仪式,你瞎说什么?”
“你通过婚纱照找到我时,我就已经知道‘替其他女人出头’只是个幌子。”
即使穿了恨天高,路欺霜也矮万纤半个头。
不过,她还是仰头努力瞪着对方,仿佛这样,就能让更年轻的网红,低头认错。
“今天一看,原来,你是奔着黎州遗产去的!”
“你!”
似乎万纤完全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急得一下子没说出话。
“相信这里有更多人认识我。”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让路欺霜成功抢走话语权。
“我是黎州的助理,路欺霜。他刚创业我就跟着,一路见证了黎州十多年风风雨雨,从无到有,对他这个人,也算是了如指掌。”
路欺霜这番话,也让我找回记忆。
当我跟着老板,第一次去黎州病房时,曾与她擦肩而过。
“可笑啊,一个高级打工仔,都敢与我相提并论了吗?”
万纤表情瞬间阴沉,她双手插腰,好看的婚纱,被手指捏出一道道碍眼的皱纹。
“看清楚了,我可是黎州的太太,怀了他的孩子!”
“太太?”
路欺霜冷笑一声,“很好,既然你翻脸不认人,那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慢揭开你的真面目!”
“首先是你那张婚纱照。”
无视万纤脸上转瞬即逝的慌乱,路欺霜转头看向其他人。
“几年前,这女人刚开始做生意,不仅强拉黎州入股,还拉他去拍了组婚纱照。”
“当时她给的理由是,未来要推出高定婚纱,婚香纱照是宣传照,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高定婚纱计划流产。”
“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还拿照片做文章。”
路欺霜回头,死盯着万纤,眼里仿佛要冒出火。
“当时,可是我陪黎州去的拍摄现场,他也只是在配合你,并没投入任何感情,全是你自个儿多情。”
“你胡说!”
万纤好不容易逮到反击机会,紧抿的嘴唇,让她那张圆脸,也显出些许凌厉。
“不管怎样,我跟黎州都有商业合作。另外,肚子里的孩子,也足以说明黎州对我的感情,这可不是一个外人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外人?”
路欺霜眼里多出几分嘲弄,“我一直都是黎州唯一的助理,现在也算得上公司高层。就你几年前那次小合作,我随随便便就能撤资,谁是外人,再好好想想?”
“另外。”
路欺霜又向万纤跨出一大步,“我也知道,你肚子是怎么大起来的。”
“我我我,我可以让孩子生出来后,立马去做亲子鉴定!”万纤方寸大乱,开始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
“姐姐,别吵了。”
无法忍受万纤足以震碎耳膜的声音,一直沉默的吴娱,小声开口,“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
“你别说话!”
两个被嫉妒之火环绕的女人,同时出声。
吴娱低下头。
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我不明白,像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也会来趟这摊浑水。
另一边,万纤还在喋喋不休强调孩子血统。
路欺霜只用一句话,就成功让她闭上嘴。
“你是靠人工授精,怀上黎州的孩子吧?”
“那,那也是他的孩子。”
再次开口,万纤的声音弱了许多。
“孩子不会有假。”
路欺霜摇摇头,“但你如何买通医生,拿到黎州存在医院的精子,如何偷摸做了手术,这些事,如果让黎州父母知道,人家可以告到你破产!”
“不管,我不管!”
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万纤面色苍白,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只要我有黎州的种,就是他妻子他的家人!”
“妻子?家人?”
路欺霜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本红色小册子,“你有结婚证吗?”
“看来是没有。”
见万纤不说话,路欺霜轻笑一声,将小册翻开。
上面的证件照里,她和黎州并排站在一起,“但我和黎州有,而且,我路欺霜今天就在这里,正式和黎州举行婚礼!”
路欺霜的举动,彻底点燃了现场气氛。
旁观者,有的拿出手机拍摄,有的忙着与邻座八卦。
远处,记者重新校准光圈,主播们更是开始了现场播报。
被嘈杂的空气簇拥,那种因为缺少某样东西,而产生的空落感,在我心中愈发明显。
“一拜天地!”
路欺霜款款走上葬仪台,虽然无人应和,但她自说自话。
像是真正参加婚礼的新娘那样,对着台下鞠躬。
“二拜高堂!”
路欺霜一边说,一边又向黎州的父母鞠了一躬。
“夫妻对拜!”
说完最后一句,路欺霜又转向水晶棺,上半身向前,弯到九十度。
看到这里,我暗暗叹了口气。
一年前,某职业狗仔,曾爆出黎州与某神秘女人现身民政局。
这则爆料不到一小时,就被原作者撤下。
现在看来,对方并非空穴来风。
“既然是夫妻,那就该有合法夫妻关系。”
抬起头,路欺霜无视万纤,不紧不慢地走到黎州父母跟前。
“爸,妈,我不贪财,也不会拿孩子来做道德绑架,我只是担心黎州走了以后,公司会垮,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既然二老从未经营过企业。”
见两位老人没什么反应,路欺霜不着痕迹地提高了声调,“不如就放心将公司和黎州的股权,交给我来打理吧。”
说话间,她嘴角上扬,这笑容精致又职业,能让看到的人找不出理由拒绝。
我虽时刻谨记老板“不管闲事”的告诫,但也暗自为这场逐渐走向失控的葬礼担心。
“放宽心。”
当我悄悄和旁边同事商量时,他却无所谓地安慰我。
“黎州一辈子活在新闻里,更不怕死后多这一场,我们就照老板说的做,只要葬礼没有完全失控,就别插手。”
我狐疑地回到原位。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后排的送别椅中,站了出来。
“我说你今天怎么那么高调,原来在打公司的主意呐!”从他看的方向判断,他是在向路欺霜说话。
男人是黎州公司里一位股东。
路欺霜显然也认了出来,或许是因为疑惑,她并没有说话。
“你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
大股东旁若无人地走上前,从路欺霜手中抽走结婚证,“说说,这又是怎么来的?”
“这结婚证……”
不等路欺霜回答,大股东向众人举起手,“是她从黎州那儿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