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想:“这位仙人好生奇怪,想要收了我的魂魄,为何不快些动手,为何还要问如此奇怪的话?”
“将来怎样?还能怎样。魂魄都让你收了去,自然是灰飞烟灭了……”
雨辰似是看透了小桃的心思。
嘴角扬起一丝让人无法察觉的淡淡的笑意,道:“姑娘一定以为,我此番重又到此处,定是要收了你的魂魄的。”
“难道不是?”
“不是。”
“啊?……”
小桃更是吃惊,“那公子来此,又是所为何事?难道又是与好友夜游?”
说着,小桃还将视线越过雨辰的肩头,向雨辰身后望去。
“不是。”
“那……”
“我想带你回去。”雨辰语气坚决。
“带我回去?回哪里去?”
“回听雨阁。”
听到“听雨阁”三个字,小桃顿觉泄气。
这临安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雨氏的听雨阁。
雨家可是临安城里有名的仙家,除妖无数。
听说上个月,还除掉了一只在湖中,作祟万年鱼妖。
“人家都修炼了万年有余,不还是让除掉了,我只是区区一只百年小妖,要是去了听雨阁,哪里还有命出来。”
雨辰猜透了小桃的心思,忙道:“姑娘莫要多想,雨辰只是想接姑娘回听雨阁,慢慢度化。并非要取你魂魄。”
自己的心思,每次都能被别人看透,小桃的脸上,不禁泛起一抹桃红。
“姑娘,可愿与我一同回听雨阁。”
许是小桃也未曾想过,这个世上,还会有如此直接和痴傻之人,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小桃不答,雨辰似有几分着急,道:“你不愿意?”
“雨公子,我……”
“我知道,我如此行事,是太过心急,但请姑娘相信我,我绝无冒犯姑娘之意。”
雨辰解释道,“只因昨日见到姑娘,直到姑娘并非恶类,只是如果姑娘落到不明就里之人手中,想是定要收了你的魂魄的。我只是觉得姑娘是可以度化的……而且……”
雨辰说到这里,竟有些窘态。
“而且,雨某也……也确实不想看到姑娘灰飞烟灭。”
“公子为何如此对小桃?你我直到今日,也只是见过两次,公子为什么相信我,为什么要帮我?”
“况且,雨氏的听雨阁,在临安城又有谁人不知,公子何必为了我一只千年小妖,而坏了听雨阁的名声。”
“并不会,姑娘莫要多想。我们仙家除妖,先是要度化。并非所有的妖都是十恶不赦,也有如姑娘这样于旁人无害的。”
月明如洗,清风徐徐,河面上波光粼粼,远处隐隐传来阵阵洞箫,环绕于两岸群山之间,化作缕缕情丝。
一袭白衣,一袭粉裙立于船头,似未受到世间任何纷扰,如此静,又如此美。
……
雨氏听雨阁,在临安城,是出了名的仙门世家。
雨家的两位公子,生得玉树临风,貌如仙子。
故无论雨倚竹走在哪里,都会引来注意。
可今天他们刚一上岸,引起众人注目的,却已不再是雨倚竹,而是他身边的这位粉衣少女。
听雨阁雨倚竹一向六根清净,从不沾女色,这是在世家子弟中,出了名了的。
为此,雨倚竹还总是被林子衿笑话,说他白长了一副俊俏面孔,真真是被他浪费了。
而多少名门闺阁中的小女儿,更是对他既爱又恨。
可谁又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位只可远观,而不可亲近的翩翩公子,却会为了一位不知来历的小妖迷了眼。
甚至有人觉得,一定是这位小妖,给雨倚竹下了什么蛊,所以雨倚竹才会被迷的神魂颠倒。
这一行人,就在众人的注目与指点中进了听雨阁。
一路上,雨倚竹都紧紧护在小桃身旁。似乎怕眼前这个女孩儿,又会突然消失一般。
再次来到听雨阁,小桃心中自然百味杂陈。
初次来到这里,她对未来,对一切都充满了幻想与憧憬。
即便清楚仙妖殊途,可是她信雨辰,不知为何,她就是信他,即使雨辰从未给过她山盟海誓。
那时的她喜欢这里,这里的人,也并未因为她是妖,而轻视她。
尤其是大嫂,那是她见过的最善良温柔的女子。
这位同样是仙门世家出来的女子,没有傲世轻物,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因为她的存在,小桃才会很快适应了听雨阁的生活。
所以,她又如何能对大嫂下手,杀死对大嫂来说,来之不易的孩子。
那碗断灵汤毁了一切。
周灵儿原本是被她旧回来的,原本的姐妹情深,为何到最后,就换回了一碗断灵汤。
听雨阁,依如之前那样亭台楼阁,曲径通幽。
诺大的庭院中,种满了桃花树,这些桃花,都是小桃来了之后,雨辰让下人栽种的。
只是这些桃树,已整整三年为开过花,看上去一片凄冷,与这庭院,与这季节完全不符。
雨辰为一行人安排了住处,他原本打算要将小桃安排在之前的住处,可小桃执意要与萦泮住在一起。
许是之前的一切,都会勾起小桃痛苦的回忆。
晚间,雨辰便带着一行人来的正堂。
在他们刚刚到达雨府的时候,家中的各位主人就已经知道了。
一进正堂,林念就感觉到一种威严的近乎压抑的气氛。
只见一位气度不凡的老妇人,坐在正坐的位置。
看上去这是一位和善的老人,她笑盈盈的看着雨辰带来的客人。
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小桃的身上时,原本笑盈盈的脸,突然沉了下来,既而又在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一细微的变化,也许只有林念看到了,因为其他人所关注的各有不同。
林念突然觉得,这位老妇人,并非外人看到的那般和善,她的目光中,有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东西,很是奇怪。
“你回来了,小桃。”堂上的老妇人先开口道。
“老夫人,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我们把事情都查清楚,如若你是清白的,我们听雨阁,定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
老太太这话一出口,林念发现厅堂里的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有起了变化。
首先是坐在老夫人旁边,却一直未开口的一位中年男人子。
林念猜,他是雨辰的父亲。
这个人表情一直淡漠,可是听到老妇人的话,似乎情绪突然起了变化,眼睛朝着老妇人看了一眼。
这一眼,在林念看来却有些许的怨怒。
而坐在左边第一位的,则是一位虽然上了年纪,但却仍有几分风韵的女子。
这必然是雨辰的继母——徐子初。
对眼前的情景,徐子初显出了一派风清云淡,似乎与她无半点干系。
此刻,在这厅堂之中,情绪最为激动的,要属在几位主人中,最为年轻的一位女子。
林念猜测,她就是雨辰的大嫂,绮琴。
这一家人还真是各怀心事,在林念看来,每一个人都是不简单的。
小桃立于这一群人之中,虽然身旁有雨倚竹的护佑,但仍显得甚是可怜。
“小桃,既然辰儿已将你找回,那这一次,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我们听雨阁在仙家之中,也是有些威望的,定不会冤枉了你去。你放心,且安心住下,休再想着不辞而别了。”坐于上座之上的老妇人,突然开口到。
只是她这话一出,各人的表情,又有了变化。
此刻的小桃,似眼眶微红。
她身旁的雨辰,则不动声色的轻轻握住她的手。
“查?那要如何去查?”
绮琴身后的一位老嬷嬷言道,“她当日的所做所为,是有目共睹的,还要查?你们可不能因为她是二公子的人,就偏袒于她。”
“张妈,休要胡言。”绮琴轻声道。
“小姐,我胡言?怎么是我胡言?”老嬷嬷接着说道。
“只有你心软,你也不想想,你当日是怎样对她的,可她是怎样对你的?她那是以怨报德。”
“张妈妈。”
“小姐,你的孩子要得可是容易?你盼了多久,可最后,还不是死于这个妖孽之手。”
“张妈,注意言辞。”一直没有开口的雨辰,突然怒吼。
“二少爷,我们不是在比谁声音大,我老婆子难道说了假话?”
张嬷嬷向前走近雨辰和小桃,“我说的都是她做的,不是吗?”
此刻,厅中已响起了嘤嘤的哭泣声。
只见绮琴,用手中的手帕轻拭泪水,“张妈,你又何必这样说,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早该忘记了。”
“早该忘记,你说的好,可小姐你可曾有一日忘记过。是谁夜夜不得安睡,总是偷偷哭泣的。”说罢,张妈也抹起了眼泪。
而坐在近旁的雨影寒,则身体微微一颤。
自那件事之后,他就时常出门游学,以此来排解心中苦痛。
可是,他却忘了身边这个女人,要比他痛上一千倍,一万倍。
此刻,他心中的痛,要比当日失去孩子,还要甚上千百倍。
却只见小桃已走近绮琴,突然跪在绮琴面前,痛哭道:“嫂嫂,都是我的错。”
“自然是你的错,你少猫哭耗子。我家姑娘就是对你太好了,妖终归是妖,哪能记得人的恩情。”张嬷嬷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