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好端端的一场君臣夜谈……彻底变味了。
从帝王心术,直接转到私人问题上。
宁远呆愣着,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问题,来的太仓促了。
问他与……云阳道人是怎回事?
能怎么回事啊!
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道友关系。
犹豫了一下,宁远试着道:“陛下……何故有此一问啊?”
弘治皇帝却是眯着眼:“朕,甚是费解。”
“对于那道法……也就是化之学,朕,自是亲自领略过了,很是神奇。”
“只是,除了神奇之外,便没有了任何实际的用途,与戏法无异。”
“而就是这等无用之法,你却甚至不惜冒犯朕,也要帮那云阳道人推行下去。”
“你告诉朕,除了你们两个关系匪浅之外,还有什么原因?”
一番言语,逻辑分明,条理清晰。
宁远都有些傻眼了。
颇有一种黄泥巴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的感觉。
他苦笑道:“陛下……臣与那云阳道人,当真没有半点关系。”
弘治皇帝却没有应,想了想道:“在朕的印象之中,秀荣非是妒妇,无论你先前有两个妾室,还是后来又纳了一妾,她皆是认同且以礼相待的。”
“既然如此,你若与那云阳道人有非凡之交,何不接到府上,纳为一妾?”
眼见宁远脸色越发古怪,他又解释道:“你别多想,朕,没有其他意思。”
“但你要清楚,若非是你,朕怕是早就惩治那云阳道人了。”
闻言,宁远会意过来。
说来说去,这位皇帝陛下除了八卦一些,本身对道法,仍旧是有着厌恶情绪的。
即便,他先前已是提及化学的诸多好处,包括火药的发明以及作用。
略作犹豫之后,宁远执着道:“陛下,臣以为,化学定有着其非同凡响的意义,故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支持那云阳道人。”
“嗯,知道了。”
弘治皇帝似是有些不悦,结束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君臣二人便简单的吃喝。
一直到了深夜,弘治皇帝似是有些累了,便挥了挥手,让宁远离开。
可就在这时,忽而有小太监来报:“陛下……东宫,出事了。”
弘治皇帝侧目。
东宫?
难不成太子又胡闹了。
他直接开口道:“但说无妨。”
那小太监道:“太子妃突然身体不适,不住的吐酸水,不过区区半个时辰,已……极其的虚弱了。”
“什么?太子妃??”
弘治皇帝豁然起身,神情,说不出的严肃。
他略作思考,严声道:“快,去传太医,叫……所有太医都过去。”
说罢,已是迈开大步,直奔东宫而去。
宁远一人呆坐在亭子之中,眨了眨眼。
太子妃夏雪出事了?
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要知道,而今太子妃的腹中,可是怀着太子唯一的子嗣啊!
眼看着即将临盆,却在这紧要当口出了事。
“去看看吧……”
宁远喃喃着,站起身来,也奔向东宫。
片刻之后,当他来到东宫,所见之下是整个几乎都疯了。
诸多太监、宫女皆是飞速奔走着,在其间,又有一名又一名的太医扯着大步,快速行进。
再看,皇帝陛下、皇后、包括太皇太后都在这大半夜赶了过来。
“去叫,叫去啊!”
大殿之中,传来朱厚照的咆哮声:“把所有太医都给老子叫来,去,去啊!”
不远处的宁远暗暗心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天子殿下如此焦急、暴怒。
太子妃,出大事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正准备走进去看看。
虽说他不懂医术,但对一些问题以及症状,还是相对了解的。
而就在他迈步之时,后方一道声音响起:“夫君,你也在?”
宁远回头:“秀荣?”
朱秀荣气喘吁吁:“我也是刚听闻消息,皇嫂身体出了异样,特赶来看看。”
宁远看着朱秀荣的大肚子,小声道:“殿下,你小心些,别摔倒了……”
朱秀荣随口应了一声道:“快走吧,进去看看。”
二人一行,进入大殿之中。
此一刻,大殿中已是挤满了人。
朱秀荣乃是公主,又是女子,自是一路通畅的走到那病床跟前。
至于宁远,即便是当朝驸马,也被几名宫娥拦在了外面。
他借着人群之中的缝隙,仔细看去,便见太子妃夏雪躺在病床之上,脸色苍白,虚弱不已,便是连开口说话,都十分困难。
眼看着,竟好像不行了一般。
而在病床跟前,则有着一道道身影忙碌着,脚步声碎若杂石。
弘治皇帝站在一侧,不怒自威:“肃静!”
当即,一众人都安静下来。
御医李晓山则继续把脉,过了许久,他站了起来,冲着朱厚照、弘治皇帝见礼,缓缓摇头:“殿下、陛下,太子妃乃是酸水过多,且病发仓促,动了胎气,臣……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没救了?
呛!
朱厚照直接抽出长剑:“庸医,都是庸医,本宫杀了你们……”
说着,长剑竟是对着李晓山的心口而去。
弘治皇帝皱眉,一声厉喝:“住手!”
朱厚照勉强止住长剑,怒火交加之间,丢下长剑,坐在一旁,偌大男子汉,竟是泪流不止。
弘治皇帝则严肃的看着站立一排的太医,最后将目光定在李晓山的身上。
“不可治了吗?”弘治皇帝问。
“这……”
李晓山也是垂着头,摇头道:“陛下,酸水过多,自是容易治的,几副药下去,便可药到病除。”
“只是太子妃身怀六甲,若用药的话,恐腹中胎儿不保……臣等……不敢用药。”
闻言,弘治皇帝不由得深深皱眉。
其中关键,他自是懂的。
而今太子妃腹中怀的,乃是天家又一代人,是天家的希望。
天家人丁单薄,仅有太子一个皇子。
太子妃好不容易育有身孕,若因这酸水过多有个闪失……没人能担得起这个责。
在这等前提下,换做任何一名御医,怕都不敢用药。
想了想,弘治皇帝问道:“若用药……可有几成把握?”
其余几名太医皆不敢言语。
李晓山犹豫了一下,闷着头道:“最多……不超过七成。”
七成……
也就意味着,会有三成的可能,母子双亡。
弘治皇帝面色更加深沉。
而在一侧,听闻太子妃面临如此险境,年迈的太皇太后一口气没上来,身躯颤抖了几下,当即晕厥过去。
“祖母,祖母!”
弘治皇帝一声大叫,一个飞步凑了上去。
其余人等,亦是手忙脚乱。
转眼之间,偌大东宫,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