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这天一大早，天气就阴沉着。
等李王氏坐在大儿子家的饭桌前，看着自己面前那一大碗煮的红亮亮烂乎乎的红烧肉，她如坐针毡。
“奶，你快吃，我娘煮的肉可香了。”三丫咬着筷头子，不住地吸溜哈喇子。
爹买了一斤半五花肉，娘煮好后，只给她们每人分了一块，剩下的说都留给奶奶吃。
三丫没吃够，只能眼巴巴看着李王氏面前那只大碗。
二丫端着碗扒饭，脸色难看，虽然其他素菜里也放了荤油，可怎么也没红烧肉好吃啊。
李王氏这个老妖婆以前是怎么欺负她们家的，她可是记着呢，现在还要和她一个桌子吃饭！
要不是爹娘提前警告了她一顿，她早就把老妖婆赶出去了。
见三丫那副馋猫样，二丫来气了。
把她自己碗里那块红烧肉夹到三丫碗里，连看都不看李王氏一眼。
再次低头去扒饭的时候，二丫眼前突然出现一块红烧肉，比她给三丫那块还要大。
夹着肉的筷子还有些抖。
二丫顺着筷子，朝那只手的主人看过去，就见李王氏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吃吧，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人老了消化不好，吃不了油腻。”
二丫不说话，直了直身子，也不接那肉，把碗里的饭扒完，菜也不吃，碗筷一推走了。
李王氏手里举着那块肉，放也不是吃也不是。
欣儿爹赶紧把她的手推回去“娘你吃，她们小，吃的日子在后头呢，这二丫不懂事，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等过完节我收拾她，你吃你的不用管她们。”
李王氏“唉”了一声“不怪孩子，都是我，以前太过分了，这人啊，非得死过一次，才能看清很多事，是我对不起你们这一房，让你们受委屈了。”
李王氏摸了摸三丫的脑袋，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还没等她嚼一下，外边天空突然一个霹雷，震得李老大家的窗玻璃“嗡嗡”响。
李王氏嘴里那块红烧肉又掉了出来。
她心惊肉跳往外看，天上乌云翻滚，像是有什么妖怪要现身似的。
她就吃了大儿子家一块肉，这老天爷至于拿霹雷警告她吗？
她都知道错了，知道对不起大儿子，难道她做的那些孽，也气到了老天爷，连个改过的机会都不给她？
肉是不敢吃了，李王氏怕挨雷劈。
就着一碗水饭，吃了几口炒菜，李王氏推说饱了，放下了碗筷。
刚想让大儿子送她回家，就听外面“噼里啪啦”落下豆大的雨点。
天上的黑云好像是隐去了，取而代之是翻滚而来的黄云。
“完了！”李王氏经历的事多，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大事不好。
这种云一出现，不是龙卷风就是要下冰雹。
“老大快，外面有啥东西收拾好，这怕是要遭灾！”
欣儿爹听话的冲出去，把鸡猪全都赶进圈里，圈好了。
他刚刚回屋，空中便有指甲盖大小的冰粒砸下来。
打在玻璃上叭叭响。
“冰雹！下雹子了！”
“老天爷啊，这是想要咱们的命啊，刚过了几天好日子……”
欣儿爹娘急得团团转，就差朝着外面磕头了。
今年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长势好，他们家种了五亩地豆子。
别人锄了两遍，他们两口子锄了四遍，还有麦子，都到人膝盖那么高了。
这要是被雹子砸了，直接绝产。
两口子绝望的看着密密麻麻的冰雹粒，落到地上在弹起来。
看着院里那棵桃树上拇指肚大小的桃子，一个个落到地上。
桃树叶也被冰雹撕碎，散落一地。
“老天爷，多少年没有这种天气了，老大媳妇快，快把菜刀扔出去，把秃尾巴老李赶跑！”李王氏急得直拍炕。
秃尾巴老李是啥梗欣儿娘不知道，但是菜刀是听话的扔出去了。
下了十来分钟的冰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把菜刀的缘故，反正是随着那一大片黄云，朝东南方向飘了过去。
欣儿爹娘刚刚松了口气，就听李王氏弱弱道“南大荒要倒霉了，欣儿那片地，不知道啥样了。”
两口子一个激灵，开始站不住脚了。
雨势渐弱，欣儿爹拿了个化肥袋子，把一个角塞进去，顶在头上跑了出去。
一出门就见刘石头和刘建军也是他这副装扮，奔着南大荒去了。
一路上，就见冰雹所过之处，庄稼断的断，趴的趴。
挨着的人家抱怨着，咒骂着，叹息着。
没挨着的，暗自庆幸。
甚至有人埋怨王忠诚“在一起干的好好的，非得分什么地？还不让往出说！
这要是大伙在一起，是不是还能申请救济？
现在让我们怎么办？明年吃啥？喝啥？花啥？”
欣儿爹顾不得听这些，他急着看闺女有多少损失。
连自己家地都没去，欣儿爹先去了那片盐碱地。
到了地里，他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欣儿这边没事儿，除了挨着李老二的两条垄，有的地方挨了冰雹，其他都完好无损。
再看李老二那边，一亩多地的葵花，本就比李欣儿那边矮一个头，现在叶子全被冰雹撕碎了。
葵花杆成了光秃秃一根棍，有的顶着个碗口大的小脑袋，有的从脖颈折断，葵花头耷拉下去。
还有的脑袋干脆就没有了。
整片地的损失，比李欣儿那二百一十棵葵花多了不知道多少。
王忠诚作为队长，沉着脸把村民们的损失统计了一下，结果出来，只有李老二这片盐碱地多。
其他的人家都是刮到了一点边儿，或者地头地尾有那么一点。
村民们聚在李欣儿家那片葵花地头，看着李老二媳妇浑身泥水坐在地上哭“老天爷啊，你这是要人的命啊！”
没有人劝，也没人管她，人们窃窃私语着“咋样？人在做天在看，遭报应了不是？”
“这老天爷也奇了怪了，那片黄云专门从他家地里走了一趟，就像故意的似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他们家刚赔了李欣儿二百多块钱，房子还没盖完呢，这日子可咋过！”
“活该！自作自受，这是天灾，他能找谁去？”
是啊，他能找谁去呢？找老天爷要赔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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