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儿娘猜对了,李王氏一夜没睡,听着身边老头子的呼噜声,她心烦的要命。
踹了几脚没好使,把老头子胳膊都掐青了,也没让他停下来。
再想起自己的南瓜,玉米面,银戒指,她心里都在滴血。
这几样加起来,虽说没有一担高粱贵,可也差不多了。
心疼啊,疼的针扎火燎。
直到想起二儿子的话,把老大一家从这个院子里赶出去,她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欣儿娘早早起来,刚要做饭,李欣儿也跟到灶房,把从她奶那里拿来的南瓜一分为二。
看见娘满脸的舍不得,李欣儿赶紧安抚“娘,这东西吃进肚里才保险。”
昨晚的煮土豆,让她烧心吐酸水折腾了半宿,今天父亲还要去生产队干活,再吃那个实在挺不住。
而且三丫抱着南瓜那可怜兮兮的样儿,让李欣儿实在不忍心。
家里日子确实难过,但是想出办法之前,还是保命重要。
半个南瓜切成块放进锅里,欣儿娘放了两瓢水进去。
水开南瓜煮熟之后,她又盛了一小碗玉米面用凉水打湿,再用勺子盛着放进开水锅里搅散。
半锅黄呼呼的南瓜玉米粥便煮好了。
仍旧没有一丁点油和盐。
三丫睡得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循着香味儿找过来。
看见锅里的玉米南瓜糊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南瓜粥!娘,我饿!”
“嘘!”欣儿娘一下捂住三丫的嘴“小点声儿,回去洗把脸等着吃饭。”
他们和上屋共用一个灶房,虽然家里的活都一起干,李王氏却让他们另开火,饭自己做。
这会儿上屋的也该起来了,他们得赶紧把灶房腾出来。
要是让上屋的知道他们喝南瓜粥,这饭十有**吃不消停。
“哎!”三丫听话的答应一声,颠颠跑回去了。
两条小辫子还没梳,在被窝里滚的一上一下,随着她的跑动一跳一跳的。
李欣儿脸上露出了笑容,随手从盐坛子里抓了几颗大盐扔进锅里。
不放盐这玩意烧心实在太厉害。
“哎呀,少拿!”欣儿娘话刚说完,李欣儿的盐粒已经没入南瓜粥里。
欣儿娘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盐坛子里的盐用手压了又压“你奶奶的盐都是有记号的,让她看出来咱们用了,少不了又要骂!”
李欣儿皱了皱眉,难怪家里的饭菜那么淡,连点咸菜都不敢腌。
原来吃盐老太婆还得限制!
娘两个收拾完厨房,端着半盆南瓜粥回了厢房。
屋里仍旧黑乎乎的,三丫咬着筷子乖乖的坐在饭桌旁,欣儿爹的烟头一闪一闪亮晶晶。
他们爷俩连灯都没敢点。
粮食的香味儿就是诱人,比白煮土豆香多了。
一家人谁也不说话,低着头吸溜。
李欣儿多放了两粒盐,这南瓜粥特殊的香。
三丫一连喝了三碗,又伸着碗让娘给她盛“还要。”
“不行了三丫,你不能再吃了,可别撑坏了。”李欣儿赶紧阻拦,才七岁的孩子,长得又小,这三碗粥让她的胃都鼓出来了。
再喝,怕是要撑破肚皮。
“姐,我饿。”三丫可怜巴巴看看爹娘,又看看李欣儿。
李欣儿咬了咬牙,又给她盛了能有两口“小妹乖,就喝这些,中午你二姐回来,让娘再煮给你吃。”
“中午还吃啊?”三丫高兴了,要是天天都能喝南瓜粥多好啊!
她只听二叔三叔家的哥姐们说南瓜粥有多好喝。
自己还是头一次喝到。
他们还说,早先的皇帝就是喝南瓜粥的,把她羡慕的不行,当皇帝可真好!
现在她也吃上皇帝吃的饭了,要不是娘和姐姐告诉她不能出去说,她都要显摆很多天呢。
中午还有的吃,三丫放心了,仍旧伸着舌头把碗舔的干干净净,都不用刷了。
吃过饭,太阳才刚刚露头,上屋也有了动静。
爹抽了袋烟,出门要去上工。
“娘,今天我和爹一起去上工!”李欣儿看了一圈,家里也没有遮阳帽,干脆把一个露着头顶的破草帽圈扣在脑袋上。
又找了个破的一碰就出窟窿,脱色脱得不像话的围巾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欣儿娘正忙着端着一盆刷碗水要给婆婆养的两头猪送去,一回头被李欣儿吓了一跳。
“欣儿,你这是干嘛?
出工你就别去了,再歇两天。”
李欣儿知道,娘这是怕外面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自己受不了。
“没事儿,我好了!三丫你和我一起去!”李欣儿一只手扯着三丫,朝生产队走过去。
今天女人们的活是拔谷子地里的草。
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了话就多。
妇女们看见李欣儿来了,还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就开始㘗㘗咕咕“看见没?老李家大丫头来了,这是没脸见人了,把自己包那么严实!”
“你们听说了吗?建军娘满屯子宣扬,说李老大家自觉理亏,要退亲呢。”
“这丁秀莲可真是好样的,李欣儿都这么不要脸了,她们家都没主动提这事儿,办事还真仗义!就李欣儿这样的,瘦的像个猴子,啥活也干不了,心还挺高,惦记知青,这就是作风不正!
这样的媳妇娶到家也是操心,这脸都叫她丢净了!”
“啧啧啧,李老大两口子那么老实,咋就生出这么个不知羞耻的玩意?”
甚至有人叫了李欣儿问“大丫头,你给咱说说那农药到底是啥味儿?好喝不?”
李欣儿闪了闪眼,笑了“甜的,不信你自己去喝点试试。”
“哼!”三丫纵然小,也知道那些人的话不好听。
何况她们还不背人,当着大姐的面就说她们家的事儿。
小丫头一跺脚,小脸气的鼓鼓的,跟在姐姐身边,两条小辫子上下使劲晃。
刘带娣,刘建军的二姐是妇女队长。
听见女人们议论自家的事,当时黑了脸“有那功夫嚼老婆舌,不如下地多拔点草,别记公分的时候死皮赖脸,到时候我可不惯着你们。”
妇女们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议论了。
不过分垄的时候,那几个说闲话的,包括李欣儿,分到的都是这片地里最荒,草最多的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