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两起皇室遇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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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恒一的反问,也间接暴露了宇助遇刺和绿罗遇刺本就是殊途同归,皆与涡之国西部的青龙宫一脉有关!
“所以,你才制止我去触碰那支箭,防止我和燕庄叔父一样中毒吗?”绿罗边说边用白藕似的玉手,紧紧地揪着自己胸前的绛红色衣衫。在那一片红色的土壤中,亦生长着洁白的依兰罗。
在少女素手的大力紧拧下,红壤上的依兰罗似被晕染了滋养她们的那片鲜艳的绛红,流动蜿蜒,含血欲滴。
“绿罗姬尊,我可以向你发誓,我绝对……没有想过去伤害你和宇助太子!”依然包围着雍珏脖颈处的刀刃,越发逼近他洁白的肌肤。
来自刀刃的凉意与锋锐,让雍珏意图缩一缩脖子,却前后左右都找不到一丝余地。
很显然,漩涡恒一方才的言语,让那些用刀架着他颈部许久的士兵们一时提振了士气,连手持的兵器都因得到了鼓励而锐不可当,稳如泰山。
诚然雍珏对绿罗说的那番话并未全然承认了这一切,可万晴已经听出雍珏言语中的默认,但她仍毫无道理地相信,雍珏是清白的!
被心中的执念与心底的情愫驱使,万晴像一团炽热的飞流火焰般,急切地膝行至绿罗的绛红色裙下。
这个只比绿罗大了几岁的俏丽少女,宛如跌入奔腾洪水中的无助孤叶,用正剧烈颤抖的双手好似拉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扯着绿罗的绛红莲裙。
她抬起头,仰望着这个明明比自己年纪小,却一出生就含了“金钥匙”的皇室姬尊,只能含泪楚楚道:“姬尊!即便是青龙宫在作恶,可不代表青龙宫的所有人,都会如此用心险恶呀!”
“漩涡万晴……住口!”绿罗阴沉着那张美丽与果决旗鼓相当的玉颜,似被一层寒霜附着,凝冻住了她的视觉和听觉,根本容不得其他解释。
万晴见此时一心关注着宇助遇刺的绿罗,压根儿就听不进劝。索性咬牙甩开了她的华丽群衫,像是摒弃了一层不再留恋的陈旧束缚般失落又畅然。
她依旧跪着,姿势却比之前的泫然无力,多了几分挣脱藩篱后的昂然洒脱:“可是——连您自己也意识到,刚才是雍珏世子在好心提醒您啊!如果他真的不怀好意,定然会眼睁睁地看着姬尊也和燕庄将军一样中毒!”
“万晴姑娘说得也有理,但你知道吗?燕庄将军因中毒严重,被当即……断臂保命!毕竟,蚀骨草一旦被人体触及,会迅速蔓延至全身。”见绿罗隐忍咬唇,似是动摇,恒一直截了当地道明了燕庄的结局。
恒一音调幽凉的话音甫落,被他当众揭露的残酷事实却不会随着语毕而当作不复存在。
无论是绿罗还是万晴及雍珏,乃至在场诸多众人,都不由得睁目掩唇,纷纷叹息伤感燕庄的不幸遭遇。
但比起这种仅能当作茶余饭后去唏嘘感慨的仅属于别人的悲剧,他们更惧怕的,则是那棵柳树上的三支看着平平无奇,实乃致命可怖的手里剑,连带着那棵原本与世无争的葱郁柳树,也一并化作他们眼中避之不及的炸弹!
“的确,万晴姑娘说得对……”恒一再次首先肯定了万晴的激昂言辞,转而幽幽道:“是雍珏世子的好心提醒,才让姬尊躲过了一劫,以免落得和燕庄将军相同的凄惨下场。”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冷笑道:“不过换句话讲,雍珏世子若真的置身事外,又岂会知晓暗器上带毒?或者说……”
恒一把他素来沉静的灰色眸子,缓缓地移至身旁漩涡焦宏逐渐呈现恍然的脸上。
他像是暂时觅得栖身休憩的空当,深邃的双眸携着示意的幽光,让最初接手这个事件的焦宏继续说下去:“对了!之前姬尊也曾提到过,雍珏世子先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通往城楼东部女眷之地的楼梯处。不久后,就发生了姬尊遇刺事件!他又‘神奇’地出现了,还做出了一副似是保护姬尊的样子!”
经过焦宏这一番更为必要的补充,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浮出水面的巨石,渐渐暴露出了它的纹理与色泽;就像彼此割裂的线索被骤然串接,让这两件皇室遇刺案件连接成了更为全面的体系。
“那么,青龙宫雍珏世子,这下子,您该如何解释呢?”恒一用听着仍不失基本礼节与客气的言语,像是沾着露珠的银针,密密地刺入了雍珏尚且稚嫩的肌理。不光让坚硬的针完全没入,也让看似刺成的细小密麻的伤口被水侵蚀……
“绿罗,我没有。”出人意料,雍珏并没有理会恒一,或是不打算再去理会除了绿罗以外的人了。只见这个发式与众不同的俊朗少年,倨傲地仰着头。
他澄澈的目光,正追逐着那个难得能让他低声细语的尊贵女子,且他额前的红宝石,也没有因他暂时被禁锢而失去固有的炫目光泽。
事实上,他与随时可能会夺他性命的刀刃明明近在咫尺,哪怕那些制衡他的士兵本无此意,却可能因一个不留神或不小心而剑走偏锋。
然而,少年毫无畏惧地高傲仰首,大幅度的动作让原本心安理得地用刀架着他的士兵,纷纷被吓得下意识地向后倒退。
即使目前算是铁证如山,他们也着实不敢轻易伤及这位出身显赫,且气场强大的王族世子!
“哦,你,也许是没有吧。但你们青龙宫的人果真有,才是吧?算是对我有救命之恩的青龙宫……雍珏世子?”绿罗虽察觉到了雍珏分明炽热的视线,却不为所动,仅凄惶地淡笑着。
那抹由她蕴生的恻然笑容,恍若被强行固定于她愈加黯然嫣唇上的一张表面上看着还很美丽的风景画,奈何终究敌不过单薄的画纸在实际中,被此起彼伏的风吹得摇摇欲坠,形神将损。
雍珏的满腔热情被她决然拒之门外,使这个向来爽朗的少年,只能通过咬牙来缓解自己心中被内外矛盾双重煎熬的苦痛。
究竟是因痛而苦?还是因苦而痛?雍珏这样想着,一边任由牙齿上下辗合,一边默默地品尝着从喉咙深处回流的带着些炙烤后的浓浓苦味。
于是,他接下来的言语也是苦涩的,像被里外烈火熊熊焚烧过,导致长久的苦味仍浓烈得压盖过暂时的焦味:“绿罗,还是那句话,我绝没有……”
“世子,请叫我绿罗姬尊,或是最笼统的姬尊。”岂料绿罗一向清冷决绝的声音,仿佛手起刀落的兵刃,顷刻间就斩断了雍珏本就涩酸的解释:“我,最不愿让除了父皇和宇助哥哥以外的男子,直呼我的名字!”
她冰冷地说道,如画的眉眼是月桂枝桠上的莹洁白雪,于清夜的皎月中绽放着孤寂的美,并与不容靠近的寒气共存。
嫣唇下的檀口启动,浸染着一股幽芳的是她波澜不惊的妙音语言,穿梭于难以消融的寒冰间。注定她的言与音,虽能自由出入,却不允许外界窥探至内。
她身上的寒重冷绝,让雍珏虽隔着不短的空间距离,亦能真切感知。
只见这个周身都浸润于一脉温亮鲜红浪花里的暖色少年,因被绿罗的寒气制压而登时清醒睁目。
他久久地胶视着一脸孤傲冷漠的绿罗,忽觉有一道看不见的万丈深沟就架在他与她之间,让她看着似是触手可及,实则仅能远观渴望。
“姬尊……”他的声音乍然流失了温暖与朝气,不复先前沐浴着阳光般朗然,亦因鸿沟的存在,颓然地抽离了些许底气,继而坠落至他与她之间那深不见底的沟渠中:“……请你相信我。”
这……就是他所认为的,自己唯一能对她说的最为恰当的言语了吧。
“呵,我信你如何?不信你又如何?我不过是一个女子,毫无政治价值。世子要真想让青龙宫一脉平安,还是好好想想办法,向我的父兄赎罪吧。”绿罗连雍珏看都不看,还使那道鸿沟最接近地表的部位,顺势涌出了徐徐雾霭。
她,是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地隐匿于雾中的依兰罗,令那位痴心少年既看不见鸿沟这道明存的陷阱,更看不见就直直地玉立在他对面鸿沟边缘处的她自己。
“我自然知道绿罗姬尊是女子,无法在男人们之间的斗争中插得了手。”堪称奇迹的是,雍珏澄澈的墨眸,居然穿过了这一重由绿罗亲手编织的雾网。
也许,漩涡一族拥有墨眸的人到底天赋异禀吧。
那道同样执着的眸光,先是飞速横越了下方的鸿沟,随后痴痴地追寻着鸿沟对面,即立于边缘处的那朵孤绝地把她自己藏匿于雾中的依兰罗:“……我之所以说这么多,只是希望姬尊不要由于青龙宫的宫号,就彻底否决了我,雍珏。”
这句格外温柔的言语,既显而易见,又含蓄地表达了雍珏对绿罗的爱慕,让除绿罗以外的在场人都倍感惊诧。
“世子……”万晴旋即瘫坐在一旁,好似急速枯萎的一株不知名的花,终难以和娇贵的依兰罗相提并论。
唯有绿罗自己恍若未闻,只是轻轻地捏了下她的绛红色衣裳,随即轻然松开了其白得莹亮的素手,连衣服上都没有残留下任何象征着她对此事有明显反应的痕迹。
“好了,闲话也不多说!恒一侍卫,焦宏统领,既然你们都认定我青龙宫雍珏世子有罪,那就带我去面见元朔天皇和宇助太子吧!”雍珏并不气馁绿罗的无动于衷,同时,看向了那三支仍旧扎在柳树上的手里剑。
其实细细一看,那真的是一棵很美的柳树!
碧玉妆砌成的树干窈窕生姿,垂落的万条绿丝绦像着锦绿霓裳的舞女,嫩绿的叶子被和煦的春风精心裁剪,一叶连着一叶,于风中舞动,起伏着飘逸的美……只有四季如春的涡之国,才能出现这种绿意横穿四时的美景。
至于那三支手里剑,闪闪发光,与其说是伤人的利器,于这棵美树上,则似别在美人胸口前的精巧胸针。
一览完这棵柳树的动人美姿,雍珏忽地凝眸,暗淡多时的唇角处冰裂出了一抹淡如云烟的清朗浮笑,笃定地说道:“此外,那三支手里剑,没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