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太后的寿宴之夜》
————————
长久以来，漩涡一族之人无论男女老少，皆发量茂密，令人歆羡。
而且，他们的青年时期很长。四十岁的人与二十岁的人看起来没多大区别，直到五十岁以后才正式出现衰老现象，譬如生白发；至于长皱纹，基本都在六十岁之后。
即使会像杂草似的作妖着零型几根银丝，也无法一叶障目，否决了这一族之人天生得造物主格外偏爱的红色长发。
前文提过，漩涡一族之人有蓄长发的传统，且已婚女子还需梳发髻戴簪饰。
至于已婚的贵族女子，与那些只能在婚后把高马尾梳成千篇一律的圆髻的平民女子相比，则能选择将其万条细滑青丝，经巧手密织为流霞云锦，昳丽生姿……
其中，象征高耸入云、出尘绝世，整体外观又淡雅宜人的凌云髻，是一款最考验盘发者脸型与相貌且带有仙气的发髻了。
比如能完美驾驭各类繁琐发髻的玉女宫仁华皇后，在今日前往太医院探望仍在被悉心医治的零无宫燕庄将军时，所梳的便是凌云髻了。
所谓凌云髻，讲求所梳云鬓高挺端丽，兼有蓬松逸远之美感。
远远观之，只见雾团似的发髻俨然天上的流艳彤云，轻灵飘至漩涡一族女子优美螓首的一大片绮红茫原上，云叠交缠，烟生雾霭，堆累仰冲……直至曲高和寡之际，才终得定型现状。
彼时，精美的髻尖松松垮垮地飘倚在雾色烟漫的鬓巅高端，坐望穹顶云海波荡漾动，泰然自若，神情安逸，好似下凡偷闲的自在仙人……
仙人，仙。
因而，不是所有样貌美丽，气质高雅的贵族女子，都能梳得了需要一种由内而外的翩翩仙气的凌云髻了。
再反观本就绝美不可方物，且更端然生华，大气雍容的玉女宫仁华皇后，则似是天生为凌云髻……或是各式各样或繁杂或简约的发髻而生的尤物模特了！
不，即便她披散长发，着洁白素衣，浑身上下毫无任何繁华服饰、美丽妆容、以及精致首饰，但她从骨子里都难以掩饰一种天然到连丝毫雕饰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美了。
所以，凡是有爱美之心的人，是不会不动心仁华的绝代风华。
尤其是身为视觉动物的男子，纵使鲜有地未曾对仁华产生过爱慕之情，亦不会否认伊人那令女子都望尘莫及的不凡美丽。
而在现年三十四岁的零无宫燕庄将军的印象里，凡是亲眼目睹过当今玉女宫仁华皇后……或是曾经尚未出嫁的朱雀宫仁华姬尊的男子，基本没有一个不被她的倾世美貌当即折服，也没有一个不会对她不动过追求的心思。
就像因顾忌和玉女宫元朔天皇自小的深厚友情，加之自认为各方面都远不如元朔的燕庄，纵然至今都难以忘怀仁华这位他由于自卑而不敢触及半分的皎皎白月光，也从来都不显山露水，只愿独自默默守护她，并承受这份苦涩的暗恋。
嗯，也不完全是吧。
若非要说有，也就颇为……颇为梦幻羞耻的一次而已。即五年前，在历代皇后居住的中五殿中的绮云殿……
那时，正值玉女宫雪姬太后的五十大寿。寿宴当日，普天同庆，庆典场合便设在历代皇太后所居住的东五殿的弘徽殿中。贵族齐聚弘徽殿为太后贺寿，还精心准备了不少节目。
而赢得全场喝彩的压轴节目，则是当时只有11岁的玉女宫宇助太子，与12岁的青龙宫雍珏世子一同表演的《青海波》双人舞。
时至今日，燕庄每每回想起那场华美的舞蹈，仍记忆犹新，叹为观止。记得那两个美少年都戴帽簪花，稚嫩漂亮的小脸蛋真真是人比花娇，妍丽夺目！
他们虽小小年纪，却身段纤美，风采卓越，舞姿精湛……
在蝶然起舞间，两个男孩轻挥引袖划破沉寂夜色，帽檐樱花飞涟溢彩，仿佛一笔接着一笔，用他们的似鹤翩迁描绘着、添色着……一度将这场宴会氛围推向**，最终赢得了满场排山倒海般的热烈掌声！
哈哈哈，此舞——只应天上有。
连精通乐理的宫廷乐师的专业伴奏，都一时显得形同虚设，与他们唯美的舞姿无法同步相匹。可见这两个男孩的表演何其精彩绝伦，令人赞叹不已！！！
至于燕庄自己呢？呵，他呀……算是那日鼓掌最卖命的人了吧！
因为直到节目完全结束后，他那双向来强有力的粗粝大手，都被他自己不知轻重的力道，拍打得麻木到不觉痛楚了。
痛楚？
痛……
是啊，他手上的物理痛楚能被麻木代替；可心上的痛楚……却难以麻木。毕竟，心脏断不敢随意麻木，否则就不是活人的心脏了。
为此，燕庄那颗自亲眼见证朱雀宫仁华姬尊，一跃成为玉女宫仁华皇后就开始千疮百孔，但现在仍在规律跳动，并熟视无睹着伤痕未曾痊愈过的心，就这样……继续安安静静地跳着吧。
然则痛，到底难免。
不过，若能偶尔看到她的杏花疏影，哪怕微乎其微，仅仅是捕捉到了一个仙朦的淡淡背影……亦是种小小的卑微幸福啊。
奈何现实对他分外残酷，只是想远远地看她一眼，看这个国家的皇后一眼，后来也成了种可悲的奢望！
在庄严肃穆的弘徽殿大院的正中心，设置了露天舞台。舞台四周是列席，到底身为臣下的燕庄，就只能和诸多亲王及世子一样，拥挤着坐在臣子之席。
不同于单独并肩共坐在弘徽殿正门外，即北部，且临时搭建了一道御帘之后的玉女宫元朔天皇，乃至……呵，早已为他一举诞下宇助太子的仁华皇后了。
因此，在这种还是无法真切见到她的情况下，燕庄越发憎恨那帐实则必要，也很正常不过的竹制帘子了。
终归碍于男女有别的礼仪，致使前来祝贺太后寿辰的王妃及姬尊，一律分散坐在舞台东西两侧的席位上，亦是临时搭建的御帘之后；唯有身为男子的亲王及世子，才可大大方方地露面。
连主角雪姬太后也同她的儿子与儿媳一样共坐，隔着那道着实该死的御帘，仅影影绰绰地从镂缝中，泄流而出着些许晕染着夜中昏黄烛光的碎影，尖细锐利如炫色的针头！密密地刺着他那双犹在痴痴张望的和元朔极为相仿的赤眸。
可恶，他看不见……依然看不见她啊。
不知是被这暗沉的黄光扎痛了双目，还是因别的什么疑似酸楚的可笑情绪，燕庄不由自主地眯眸，眼眶热乎乎的，还有些……咦？水漉漉的感觉？
哦，定是他被远处的昏沉烛光灼伤了眼睛！于是，他轻轻地自嘲着，垂首闭眼，随即感到脸上一阵流淌的温热湿凉。
还好……这场暗幽的浓夜及欢声笑语的宴会，注定不会让他脸上的水迹被人发现，更不必说夏季的夜风清凉怡人，很快就带走了那最后一缕薄薄的湿意。
良久，他平和睁眼，还特地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却不料忽地感到脸上一阵干涩。
原来如此，就算蒸发得无影无踪，可还是残存着无形的水痕，携着其他微小的无机物，遍布在他此时平静的面颊上。旁人自是看不见，但他能切身感受得到，好似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对，其实他很清楚……他知道，那是，泪。一个男人为一个别说爱而不得，甚至见不得的女人……所留下的悲伤的眼泪。
然而，又能如何呢？
她，那般完美无瑕，更贵为国母。哪里是自己一个区区臣下所能轻易谒见的人？再说她的丈夫，更不需过多的溢美之词……
玉女宫元朔天皇，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男人！！！也是燕庄从小就肝胆相照的挚友，更是他曾发誓要毕生效忠的天皇陛下。
元朔，无论相貌、学识、品行都无可挑剔，让向来心高气傲的燕庄，都觉得自己虽不战即败，也输得心服口服，并担得起“完美”一词的男子。
哎呀，瞧瞧，这样一对堪称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是该在帘后优雅地静观这场宴会才对啊。
他们二者就像不可亵渎的神一样，总该被朦朦胧胧地掩盖着，好……好去刻意粉饰一种神灵该有的严肃与神圣吧。
神明？
那么，就让他一睹自己……女神的芳容，也是一种奢求了？
想着想着，仍然未娶的燕庄，一边淡透如风地浅笑着，一边潇洒仰首，猛地喝了一大口令他早已痛到毫无知觉的舌头，暂时难以分辨出具体类别的某种宫廷美酒了。
一杯连一杯，杯杯飘香，尽入肝肠，味蕾却不觉；唯有腹部渐渐肿胀，视野愈发模糊时，这才焦急地提醒着他，他喝得足矣，喝得近醉……
嘛，他……醉了？好吧，这是一个月朦人胧的醉夜了。他索性恣意啜饮，任由醉意席卷自己……
同样，这是一个狂欢之夜。
当宴席在凌晨时分才正式结束后，疲累的亲王及世子便带着自家女眷前往安排的宫殿中歇息；唯有孑然一身，更喝得酩酊大醉的燕庄倒是无牵无挂，毫不着急。
但散场后，他自然不便再在人家雪姬太后的弘徽殿中酗酒了。
于是，在醉醺醺地赶走了几名好心搀扶着他的侍卫及宫女后，燕庄径直一个人跌跌撞撞地离去……到最后，他竟误打误撞地来到了……绮云殿？！
“仁华……”
许是借着酒劲儿壮胆的作用，他在沉声唤出了她的闺名后，痴迷地凝望着眼前绮云殿在深夜包围中格外暖意融融的金黄灯火；像夜间飘扬在海上的孤零小船，终于找到了希望的指明灯般，急切地朝着殿内奔去……
很奇怪，一路上，居然无人阻拦他这种私闯皇后宫殿的大胆举动！直至他一股脑儿地冲进了正殿后，殿内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
当燕庄惊觉这种异常而遽然摇头，继而闭眸即睁，稍微清醒了些时，不料一阵音色清美温柔的女性声音，从内殿处倏地盈然传来，还带着一股……女子沐浴时特有的湿濛与香气相融的醉人气息——
“佳子，浴池的玫瑰香露不够了，再给本宫拿一些过来。”
这**的含香之声，既濡湿了那熟悉如故的清甜女声，浸染着些难得的诱惑媚意，亦在顷刻间……泼湿了燕庄那颗火辣辣并突突跳的心。
精选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