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对女儿的报复与诅咒》
————————
呵,这不知是绿罗第几次因受刺激昏厥了,近来已成了一种常态化,每次都狠狠地填充着她年仅十四岁的生命。
密实集权数百年的玉女宫,为青龙宫一脉在一天之间取代——
据悉,本就因11月28日夜晚,仁华皇后之死而大受打击的玉女宫元朔天皇,11月29日清晨就病逝于贞观殿,昭阳舍的宇助太子则入狱……这种翻天覆地的改朝换代,并没有引起皇居内部太大的变化。
或者准确而言,那些大多数地位低下的宫女,纵使一头雾水,也只能默默接受着这种意义非凡的转变。
飞香舍的掌事宫女,漩涡云葵嬷嬷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庆元在11月29日正式登基后,连着三日都不吃不喝,仅躺在被窝里的朱雀宫绿罗姬尊,脸上掩不住心疼,小心地柔声说道:“姬尊,皇后……娘娘来了。”
当然,此“皇后”非彼“皇后”了。
似是倍觉云葵口中的“皇后”听着过于刺耳,终于,三日都一语不发的绿罗,裹紧身上已换成过冬时所用的绣着白色依兰罗的淡蓝色羽绒被,素丽的声音也因十二月的到来,完全入了冬:“嬷嬷不许诓我,母后,薨了。”
“姬尊……姬尊休要混说!”眼看新任皇后,是青龙宫仁玉皇后而非已故的玉女宫仁华皇后,不知何时就盈盈地行至自己身后。云葵惊得面如土色,心里捏了把汗,暗暗叫苦绿罗怎么说起话来,还是那般口无遮拦,毫不顾忌。
可脸也不露的绿罗,只回应她一声充满了不屑的冷哼,云葵心急如焚,只好壮着胆子,对神色冷清的仁玉赔笑着。
经过一番心里斗争,云葵动了动颤抖的唇,本想解释几句,却为仁玉冷冰冰的一句衔接:“下去,没本宫的允许,不许进来。”
“是……娘娘。”云葵闭眼,暗叫不妙,又不敢违背仁玉的命令,只好犹犹豫豫地退下,悬着的心在高空中,飘荡得更厉害了……
当屋内仅剩下仁玉与绿罗,这对货真价实的血亲母女时,着一身妃色十二单衣的仁玉像一团红云,轻步浮向绿罗。
但绿罗早已发觉她的袭来,一骨碌坐直身子,裹紧被子,睁圆青目,冷声道:“出去!”
仁玉轻然止步,十二单衣下的赤红裙衫,朦朦胧胧地遮住了她的玉足。
伊人眯着那对和绿罗相同的青目,烟视着此时的脸色,比她要明显不善的后者,淡声道:“十二年了,仁华姐姐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闭嘴!少再这儿污蔑我妈妈!你这个魔鬼!”绿罗听出了仁玉对仁华的嘲讽,登时点燃了积攒多日的熊熊怒火,猛地甩开被子,像一朵怒放的素白水仙,立直玲珑小巧的身子。
湖蓝色的软被腾空揭开,赫然是一个身着洁白单衣的少女。
宛如一株蒲公英,在她多日以绝食的抗拒下,飘落掉所有的白色绒絮,空留为一柄单薄却笔直的玉骨。
“你,再说一遍。谁是你的……妈妈?”因绿罗所言凝滞了基本眨眼的仁玉,一动不动地直盯着这个样貌及性情都酷似自己的女孩,忽觉她骨子里竟会有这种连自己都看不惯的倔强。
“你是得健忘症了?不是早就和你说过,我的母亲,是玉女宫仁华皇后!才不是你这种……”整整三天时光,绿罗最终明白自己当下,该如何形容这位故意假死十二年的亲生母亲了:“……你这种抛弃亲生骨肉!还残害自己亲姐姐的……魔鬼!!!”
这便是绿罗最不能原谅仁玉的地方了,除了养母惨死外,自己幼时的那段遭遇,至今都让她不堪回首。
听完女儿的激烈指责后,仁玉反倒像是松懈了。
她优美抬臂,以红艳的长袖掩面,外衣上绣着的妖冶盛开的曼陀罗,都因她的嫣然娇笑而黯然失色:“是,你不到两岁那年,我把你丢在尸体堆里五天五夜,让你小小年纪就与尸群相伴……所以变得比一般孩子要有出息不少。这不,你连……连焦尸都亲密接触过哦!也没变得精神失常!所以,你挺过去了,好孩子!你让妈妈感到骄傲!这还不算妈妈对您的爱……”
“别说了!!!呕——”一回想起儿时那场噩梦经历,还有那具她巴不得忘了的……焦尸!现今已经清楚何为“死亡”,何为“尸体”的绿罗,只觉得恶心又痛心!
小姑娘脸色惨白,捂着胸口剧烈地干呕着,浑然忘记她断食三天,现下就算再难受,也吐不出任何东西。
看到女儿此刻饱受折磨,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子,原本满脸写着歉意的仁玉,忽地话锋一转,酒红色的蛾眉舒畅地展开:“对,我承认,这种爱你的方式,对年幼的你而言……的确是很残酷。不过嘛……”
她轻轻拂袖,那双涨满了晶莹的青目下,掀出的是一张泪水纵横,却喜上眉梢的俏颜:“……这也是自我怀上你开始,就对你隐忍多时的报复!小绿罗,我在失去尊严后……生下的孩子。”
“你……呵!看来我也不是庆元逆贼的女儿吧。你果然在撒谎!满嘴谎话的魔鬼!”绿罗一愣,举目对上了仁玉眸中渐渐退潮的泪意,进而难以接受地品出——她的生父或许另有其人!
思绪落定后,越想越好奇的少女,屏住呼吸,胶视着眼神幽冷的仁玉,轻启因缺水而干涩的唇,可就是无法开口问出。
“你,朱雀宫绿罗姬尊?哈哈!就是……就是个野种!!!一个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清生父是哪个混蛋的野种!!!”突然,仁玉飞速上前按住绿罗的双肩。
那张因骤然近距离接触,让绿罗险些误认成仁华的绝美容颜,随着这番惊人的言语,瞬间破碎为令人胆寒的狰狞与癫狂……
绿罗蹙眉,还未理清仁玉狂躁的急言时,仁玉则因情绪失控而发了狠,十玫涂着暗红色的指甲,隔着绿罗的单衣,深深地剜入少女娇嫩的皮肉中,渗出了丝丝红痕。
她邪笑着,因女儿被自己的“爱”,从一朵素水仙染为红玫瑰而心生快意,继续不留情面地加大力道,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绿罗爆发出的撕心哭喊:“你……你放开我啊……魔鬼……你弄疼我了!!!呜……”
“疼?疼你就哭呀!痛?痛你就喊呀!妈妈正专注地听着呢!快,拼命地喊啊!拼命地叫啊!为什么!小绿罗不再哭喊得大点儿声呀?!还是说!妈妈不够用力吗?!”最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仁玉被绿罗的痛苦,居然激得兴奋起来!
在蓦地绽裂出一抹来自地狱的寒笑后,仁玉仍深陷于女儿肩头肌肤里的十指,陡然向下划拉!尖锐的指甲,钻心地纵横在绿罗柔嫩的血肉中,自肩部割烂至双臂,引得绿罗凄惨地嚎叫着。
伴着衣物“刺啦”划裂的脆声,还有少女凄厉惊人的叫声,交织为一曲惊心动魄的魔音,震荡在室内的边边角角,近乎要惊落这里的一砖一瓦,跌为一地同绿罗一样的狼藉与血污……
这样的惨烈,直至仁玉将绿罗的手臂严重损伤后才罢休。
当她确认自己的指甲,一路畅然地游走至女儿手背的皮肉里时,这才心满意足地拔出红通通的指尖,将上半身血淋淋的绿罗顺手丢在地上。
这时的绿罗,虚弱得奄奄一息,宛如一片薄薄的枯叶瘫落在地。小姑娘身上纵长殷红的伤口,触目惊心地浸红了她被仁玉刮烂成褴褛的单衣。
累累伤痕因与地面直接相碰,疼得她小脸发白、扭曲,却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了,仅无声地流泪着、轻喘着。而她灰白的唇瓣,由于三日的缺水及方才的嘶喊,干裂出密密麻麻的猩红色细纹。
对女儿为自己造成的惨状,仁玉观赏着,观赏着……竟得意地笑了。
只见她瞧着还蛮温和明媚的笑容,就像孩子因不听大人的话而摔跟头时,家长们通常摇着头,无奈地吐槽自家哭鼻子的儿女:“看,你这坏孩子,再教你不听话!以后还敢不敢淘气了?”
可一到仁玉这位母亲,她不仅多加了以舌头品尝指端上女儿血液的动作,连言语都不拘一格:“这,就是妈妈对你的惩罚。”
言毕,她似乎觉得不够完善,若有所思地用女儿的血,擦拭着自己的嫣唇。忽而灵光乍现,以唇覆飞红出一句:“……就是你,不认我的小小惩戒。”
“贱……贱人!!!”好不容易,攒够了怒火与恨意的绿罗,以这种不是出于自己身体机能的意志驱动下,忍痛咬牙爬起。如垂死挣扎的小鹿,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放过哪怕是痛骂或怒瞪野兽的机会。
让她沾沾自喜的是,仁玉被“贱人”这个很重的骂人词语,戛然滞住了笑意。仿佛下一秒,她月颜上的笑,就得碎瓦似的缀落了。
少女一时间士气大振,抬眼剜视着愕然睁圆青目的仁玉,不禁品尝到了一股强烈的报复快感:“哈哈哈!你去……去死吧!!!贱人!!!我才不承认自己的母亲,是你这种恶毒的……死!贱!人!”
给本就难听的“贱人”前,又加了个“死”字。这大概是绿罗十四年的生命以来,骂人最狠毒、最凶暴的一次了。
“你,骂我?”仁玉溘然垂下手,聚眸直勾勾地望着面露嘲讽的绿罗,指峰轻挥,洒落了几滴后者的血。
“我骂的就是你……贱人!!!”抱着全然豁出去的态度,绿罗见仁玉似被自己激怒,爽快得连伤口都不管了,故意咬重了句末的那两个字。
如今,变着花样儿地气仁玉,是她觉得最其乐无穷的事情了。
于是,绿罗强撑着尽力端坐在地上。任凭身上的血,愈发咄咄逼人地漫染在她的破烂的白衣上,配着她此刻甚至比仁玉还要阴鸷、暴戾的娇媚面颊,俨然是一朵饱饮鲜血,由白变红的依兰罗。
仁玉冷着脸,一步一步蔓近绿罗。
当发现女儿被自己的血色身影笼罩,却再未表现出丝毫畏惧时,她顿觉自己的尊严,竟被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挑衅了。
像是与她彻底杠上,仁玉咬唇,一把捏住绿罗的下颏,迫视着女孩那双确实溢满了恨意而非惧意,且遗传于自己的青玉色美目,寒声一字一顿道:“你,再骂一遍,试试。”
谁知绿罗也同她自己较上劲了,先是灵动地眨眼,继而啐了她一口,低幽着声带,凝眸贼笑着:“嘿嘿,贱——人。”
“哼,不愧是我生的野种嘛,是个……硬骨头!”仁玉瞬目,歪着头,没有擦去自己脸上秽物。
突然,她一脚踹中绿罗的腹部,使后者抱着肚子趴在地上。但死仍咬着牙,即使疼得额上沁出了冷汗,也不肯喊叫一声。
此情此景,使但凡有分毫人类恻隐之心的人,都不会不皱起眉头。何况那个痛得在地上左右打滚的娇小女孩,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可仁玉,她不是。
她,仅仅在慢条斯理地以带着女儿之血的葱指,认真地理着自己的妃色十二单衣。
在这番颇具美态的行动间,她将女儿的血,一点、一抹、一斑地缀在她的外衣上,装点着、添彩着衣服上色泽过于素白的曼陀罗……
“我,诅咒你,我的女儿,朱雀宫绿罗姬尊。”忽然,她将右手的食指及中指伸出,不偏不倚地刺向地上几乎枯萎的绿罗,并从冰颜上裂出了一道诡异的笑缝。
“切!先是把我报复得不成人样……又来诅咒我……有你这样的……呵!母亲?呸!真是我一生的耻辱!!!”绿罗伸着脖子,恶狠狠地回骂一句。因为骂那个……贱人!是眼下能支撑她鼓起干劲的最大动力了。
“我,可不只是被你骂得狗血淋头的‘贱人’,更是……巫女白虎宫百筠姬尊口中千年一现的巨大‘灾星’。和你……哼,你那位母后,玉女宫仁华皇后的‘福星’身份是对立面。所以,遇上我,你就得倒霉,我的……野种女儿。”
她保持指着地上绿罗的姿势,待闭眸凝神了几秒后,若凶猛的海浪拍到了彼岸般,想出了对女儿的最佳诅咒,下一刻,展眉妩笑道——
“朱雀宫绿罗姬尊,我青龙宫仁玉……皇后,你的‘灾星’生母,在此诅咒你……你,一生一世,都将在日日夜夜的煎熬中活着。而且,你这辈子,都别想和你爱的男人在一起!不管换成谁,永远……都别想!”
这便是仁玉对女儿绿罗,以她的“灾星”身份,施加在绿罗身上的诅咒。
而这个诅咒,在后来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终究无误应验,直至绿罗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