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不能去的皇后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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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玉女宫雪姬太后清楚地目睹面前这对乍一看绝对是佳偶的夫妻,目光不约而同地触及,旋即左右避开,好让除雪姬以外的他们未看见彼此由内而外渗出的红霞时,她就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看得毫无差错……
“可以吗?”雪姬双手清晰地感受到这二人分别为她禁锢的左右手,那不相上下且远高于自己的温度。
她暗中欣喜,因为这不期而至的温暖默默点亮她赤眸中最后的灯。
“回禀母后!陛下和儿臣是结发夫妻,必一体同心,风雨共舟……”还是儿媳玉女宫仁华皇后反应快些,可见她在成为皇后的这十多年里锻炼不少,不再是那个六岁初来京城,被雪姬三两句玩笑话就噎得无言以对的小女孩。
“帝后琴瑟和谐,举案齐眉,既为你们的美满,也是国家的福祉。”雪姬从仁华红着脸越说越小声的回答,及儿子玉女宫元朔天皇虽低头不言,却潮腻腻的手背中读出二人言语上不能承认,但内心深处毋庸置疑的答复,慢慢松开:“行,就当你们答应我老太婆了。”
未等犹在懵懂的二人接话,她透过御帘见《青海波》后的终场歌舞结束,端然起身,掀帘而出,首次露面:“今夜哀家五十大寿,多谢诸位前来道贺,在此敬大家一杯!”
她接过侍女闻言后立即端来的烧酒仰头一饮而尽,像一株新绽的郁金香,又对其悄悄耳语,随后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今晚哀家要与大家不醉不散!皇居有的是提前安排妥当、布置舒适的房间,就请各位与哀家一醉方休!”
雪姬天生具有强烈感染力的演讲能力及领导魅力,几句话就引起在场欢呼沸腾,为她鼓掌庆贺。
她笑容明媚,秀美的眉眼与英气的风姿让人目不转睛,不忍移开视线半分。
很快那侍女带着其他婢子个个端着烧酒前来,雪姬夺走第一瓶开始挨个和在场各贵族男子碰杯,再度将这场盛宴推向**。
像以红酒浇灌白玫瑰,白色上游动清亮的红珠,雪姬与男子对饮时的豪迈洒脱,实在担得起女中豪杰的称呼!
几瓶烧酒匆匆落肚她都毫无醉意,潮红的雪颜若粉蔷薇,在夏夜浓郁时含香破放,让夜风承馥流转,醉满庭芳华……
元朔和仁华见雪姬如此嗜酒,不免担心,期间紧跟她多次小声委婉劝说。
可她每次摆手谢绝,直到零时已过,不少男人烂醉如泥,独留雪姬一人开怀畅饮,意犹未尽。
早看不下去的元朔夫妇一方面安排宫人协助随同赴宴的贵族王妃及姬尊带着她们的王爷、世子和公子们前往招待房歇息,一方面一左一右拉住雪姬不许她再无度狂饮。
终于,雪姬酒量再好也有些站不稳,对儿子儿媳笑哈哈:“好好!我不喝我不喝!行了吧?但我高兴呀!嗯……你俩今晚都陪着我!”
伊人双颐似施了桃红色的胭脂,被耐心哄她的元朔夫妇慢慢搀着进入寝殿。几乎是刚没轻没重地头挨枕头,她合眼沉睡,连仁华吩咐下人备好的醒酒汤都没碰……
如果单纯认为雪姬就此沉沉睡去,那便小看了这位曾叱咤朝堂的参政太后。
约末后半夜,连天际清月都披上几缕云朵做的凉被昏昏欲睡,雪姬无声无息地睁眼,眸中没一丝初醒时的迷茫。
很明显她根本没睡,也许是失眠症阴魂不散,即便醉了也无法沉入梦乡。可这习以为常的苦恼不仅没让她恼火自伤,还像有意为之般起来,蹑手蹑脚地离开弘徽殿。
别说惊动当夜因不放心特意宿在弘徽殿的元朔和仁华,连守夜宫女都因太过疲乏睡得死死的。最终,雪姬悄无声息地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没月亮了。”
当雪姬像幽魂飘荡到仁华今夜没有留宿的绮云殿,她驻足举目,看向随自己脚步迫近由黑云掐断仅有一丝月光的天,忽地前颈微凉,像蛇吐着芯子轻掠她的肌肤……
“是漩涡萱吧,果然你们还活着。”雪姬勾唇,并没有为这莫名其妙更近在咫尺的未知危险畏缩。
她看似早有预料,很自然地点名袭击者,并感受到脖前硬物随她所言稍稍打了个颤,恍若被疾风惊醒清梦的麦穗。
应该是类似苦无的小利器,锋利的那面正对自己咽喉。雪姬纹丝不动,凭这堪比麦芒的触感推断出那稍有不慎就可能取走自己性命的武器。
“切……不愧是把我们逼到绝境的雪姬太后!绞尽脑汁都斗不过您老谋深算。”开口最先略微颤抖的女声依旧那么熟悉,这是雪姬十几年前曾听过的声音,朱雀宫仁玉姬尊的侍女漩涡萱。
“不,后生可畏,是已没几个月时间的哀家输给你们了。”雪姬苦笑着摇摇头,身子原地不动,也未回首看那个挟持自己的女子。
“别,同太后娘娘相比,奴婢和姬尊还嫩着!不过是侥幸才使太后提早命丧于我们之手。”漩涡萱冷笑着重新将利器抵在雪姬颈上,让后者更真切感受到那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危险!好逼出她该有的本能恐惧。
“可惜托小尚的福,哀家目前死不了,不好意思令你们失望了。”雪姬直接抓住那把看不见的武器,捏紧后渗出漩涡萱最想看见更难以置信的自己的血。
“是蝴.蝶.刀,比哀家当年随意从膳房拿来的剔骨尖刀更锋利。”趁萱惊愕的空当,雪姬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做实验,夺走那把凶器。
她转向身后那个容貌确如她所料不是萱本来面目的女人,皇居女忍者漩涡椿:“呦,怎么把漂漂亮亮的自己伪装成一个就身材还不错的普通女人?莫非是效仿那位比你还疯狂,不惜把自个儿乔装成老太婆的主子?”
雪姬边说边以自己含血的手把玩蝴.蝶.刀,不但没外露一丝痛楚,更像没收孩子玩具的大人,蹙眉幽笑,调侃教育萱这个茫然失措的调皮鬼。
虽说被臊得面红耳赤更咬牙切齿,漩涡萱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雪姬堪称女人中的龙凤!她天生的强大气场在其已负伤衰老的身体上也不减半分。
一身雾灰色的十二单衣比纯粹的墨黑多了些岁月的沧桑,沉淀在她全身上下,空灵深谷似的幽静……
再点映她那只持刀玉手上的殷红,宛如寂林中苏醒的红杜鹃,相连出一片能淹没自己的血海!使萱垂死挣扎前也不由得感叹:“哈哈哈……太后真乃女英杰!轻而易举识破姬尊与奴婢的雕虫小技,倒显得我们无知可笑!”
“别闹,对哀家这个的的确确的手下败将用得着违心奉承吗?听着真让人不舒服,回去睡觉。”雪姬叹口气,若训诫不懂事的稚童,语气温和得叫本情绪激烈的萱不知如何接话。
她说罢自顾自转身,懒得理会小辈,继续行程。
“太后留步!”萱莫名其妙地焦急起来,奔到雪姬前面正对她张开臂膀,挡住她的路途:“请……求您别过去!!!”
要换以前,雪姬必会毫不客气地推开或呵斥萱。
可她这次很有耐心,抬头看了眼月还是无影无踪的天,眸色又沉了一重:“小尚临终前告诉哀家,你主子今夜会以真实模样出现在绮云殿,据说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尽管他不知是什么,也至死不肯透露这个消息从哪儿得知,但哀家绝对相信他!更不能放过这机会。”
言毕雪姬将蝴.蝶.刀折好收到袖内,放下她唯一能快速攻击萱的利器,目不转睛注视其神情变化,仿佛要把这女子看穿好顺当越过。
“难怪您故意灌醉那些贵族,并对烧酒下了药,伪造出自己也喝醉的假象,好让天皇和皇后为照顾您留宿绮云殿,算间接为姬尊的计划创造条件……”萱感慨雪姬步步思虑周密,低眉沉吟。
她又惊觉已死的漩涡尚何以得知那个不该有第三人知晓的秘密,更不解雪姬顺水推舟:“不……不对!漩涡尚死前当真没和您透露是谁给他说的?您又为什么要帮……帮助我们?!”
“自己想吧,要着实没眉目,你可等日后死了到阴间找小尚问问。至于第二个涉及哀家的问题……”雪姬面露嘲意,暗讽萱明知故问。
她一步步迈近漩涡萱,逼得萱只能狼狈后退:“比起阻止你癫狂的主子,哀家更这个‘死人’三更半夜假冒并出现在自己孪生姐姐的宫殿,究竟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甚至不怕仁华在场……”
突然,两个小小的身影从绮云殿的方向一阵龙卷风般扑过。许是跑累了,二人一撞上背对他们的萱就双双倒地。
好在萱身体硬朗,摇晃了下就站稳,定神后忙和上前的雪姬看向倒在地上的两个少年。
“雍珏!”第一个破出声的是萱。她方寸大乱,把其中一名稍微壮实些的少年抱起,搂住他心疼道:“没事吧?快睁开眼看看椿姑姑!”
近乎是听到萱浸满心碎声的一刹,雍珏半睁开黑眸,咧嘴笑着唤出:“椿……姑姑。”紧接着闭眼,再次昏过去,可脸上的欣悦未退。
雍珏的骤然昏厥让萱大惊失色,泪如雨下,也暴露出她和这位青龙宫一脉的世子非比寻常的关系。
雪姬看在眼里暂不做声,发现另一名更纤瘦的少年正是自己孙儿宇助,睁大赤目扑到孩子跟前,抱起他轻拍其写满痛苦与憎恨的小脸:“宇助,醒醒!”
不同于不省人事的雍珏,宇助尚存些意识。他皱起眉头死死闭目,叫人忍不住担心他会挤破眼球!
男孩精致的眼角不停地流着泪,看着像受了严重刺激,抱着身子瑟瑟发抖,好似严冬中那娇小玲珑仍孤军奋战的涡之国国花玉蝶梅,坚韧不屈又惹人怜惜。
这样的宇助让雪姬也无法冷静,爱怜地以受伤的手抚去他的泪,不想血弄污他秀气的脸蛋:“孩子,你怎么了?还好吧?告诉皇祖母啊。”
“不……母后怎么可以和他……燕庄……杀了他!!!”突然,宇助从雪姬怀里坐起,失控地冲绮云殿的方向嘶吼。
雪姬和萱惊得互相看了看,同时宇助低首发出几声不寒而栗的怪笑后亦倒下:“总有一天……我定会杀了他……”
不类雍珏见到萱时欣慰的呼唤,宇助从睁眼到昏睡全程没看任何人,似乎他心里只有对那个疑似零无宫燕庄将军的“他”的深恶痛绝。
而在他倒于及时赶来的雪姬怀里时,也浮出笑容。
但这笑连雪姬都畏惧!
本该是像他这样的美少年胜似春风三月的迷人笑容,因脸上血迹的修饰,更似诛杀敌人后抑制不住的巨大快意!充溢着玉蝶梅的花瓣,由雪白灌为血红……
这一幕就像雪姬和服上不知不觉也染了些猩红的白色曼陀罗,铭刻上已杀戮过的标志,危险并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