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几次谈判都以于浩海的沉默告终,方倾发现自己是遇到对手了,以往在医院里不论遇到多么难对付的病人,只要和家属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打配合,或是拿病情做恐吓、或是一针镇定剂打下去、或是画一个未来健康的蓝图加以鼓励,最终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遇到这么一个力气很大、冥顽不灵、油盐不进、还是自己喜欢的人,方倾束手无策。
于浩海趴在方向盘上,下巴抵在胳膊上,闭上了眼睛,任凭方倾哀求或是发怒说要回家,他都一副“不听、不看、不知道”的不合作态度。时间久了方倾也不再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于浩海。
于浩海的睫毛很长,闭着眼睛时,像两面半月形黑色羽毛小扇子,乖巧地贴在下眼睑上,有种小婴儿熟睡时的宁静和美好,让方倾想到了他放在办公桌一侧的“睡眠娃娃”。那是他在儿科实习时,一个小朋友出院时送他的礼物。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这个巨型“睡眠娃娃”,突然轻轻打了个哈欠。
方倾忍不住笑了,猜想为了堵那个强.暴犯,于浩海这几天晚上也没睡好。明明他是去做好事,却惹来两人的第一次吵架。
他想到这,不由得阵阵心软,便伸手去撩拨于浩海的耳朵。
也许是因为蓝种人的基因,于浩海的耳朵大大的,像狼一般敏锐,方倾的手指刚碰触到,他的耳朵尖儿就敏感地抖动了两下。
方倾更觉好玩,又去扯他耳朵,耳朵又灵敏地抖了两下,像是大狼一般,回应他的动作。方倾便倾身过去要去咬于浩海的耳朵,刚一贴近,于浩海便迅速转头跟他嘴碰嘴亲了一个。
“干嘛?”于浩海睁开眼睛,笑着说,“要标记我?”
方倾笑着起身,扒着他的胳膊攀爬到他的身上,终于如愿以偿地在于浩海的耳朵上留下自己的牙印,咬完了右边耳朵他又意犹未尽,摸索着要去咬左耳朵,于浩海看他够不到,便侧过头,让他成功咬上左耳朵。
他控制着力度,并没有咬疼,咬完了还温柔地舔舔,安抚一下,于浩海觉得他像小猫一样在试探地讨好自己,便抱住他问:“你不生气了?”
方倾嗯了一声,埋在他怀里,深深嗅了一口清新的柚子香味,然后拿出哄儿童患者的耐心,说:“你不愿我回家,因为接下来好久都看不到我了是吧?”
于浩海贴在方倾的后颈上方,模模糊糊地答应了一声。
“今天我跟袁真聊天,才知道原来alpha部队的医生也是从我们医院派遣过去的,以后我找机会混到里面去,到你们部队看你。”
“真的?”于浩海果然兴奋起来,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惊喜,有种小孩子的天真。
“嗯,”方倾抬头看着他,“一个月去一次怎么样?”
“行,”于浩海思考了一下,“一个月见一次就行,总来也影响我训练。”
方倾:“……”
于浩海看他没好气地瞪着自己,笑道:“我知道我爸为什么不让我和我弟太早找对象了,omega确实很难缠。”
“……到底谁缠着谁了?”方倾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未果。
“你们真的很麻烦,又爱生气,又小气,又莫名其妙……行了,当我没说,”于浩海算了算日期,“那你下周末就来行吗?下次就是下个月。”
“行,”方倾说,“我还挺好奇你们部队是什么样子,要是我到岁数的话,这次就能跟你们一起了。”
“可别了,”于浩海把方倾放回座位里坐好,安全带系上,脚踩油门,把车开了起来,“那地方不是omega该去的。”
“那王俊不是去了吗?”
“他19岁,其实也不够格,估计很快就被刷下来了。”
“我的科目都是a ,如果是我的话,能够通过考核的。”
方倾的头靠在一侧,车窗开着,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于浩海把他那面的车窗关了一些,对他说:“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吧,在驻地多待几年。以前我爸总说,要早点儿打完仗,放方叔叔回来造福人类,那时我还不太懂,这次回来在你们医院待了几个小时,也觉得医生特别伟大,那些病人离了你们不行。”
方倾伸手摸了摸于浩海的手背,心想,前线的军人更需要医生啊,受伤的战士也更离不开医生。
到了方倾的家附近,俩人到了分别的时刻。于浩海启动车内封闭装置,刷的一下,车前车后以及车窗的所有透明窗户都被遮挡上了,车内漆黑一片。
“干嘛?”方倾问道。
“……给你演示一下剑齿虎军用车良好的封闭性能。”于浩海说。
“这车我爸也有啊,这不是art专用军车吗?”方倾问。
“啊,演示失败。”于浩海忘了,这车方匀怎么可能没有?
方倾看他表情受挫十分好笑,便扯着他的脸问:“你到底要干嘛?”
“抱抱,”于浩海将方倾所坐的椅背放平,贴过去压住方倾,十分不舍地说,“我会很想你,哪个主人舍得离开自己的小母猫。”
“……小公猫。”方倾现在对自己是咪咪这件事已经无力抗拒了,但性别还是要更正下。
“好,小公猫。”于浩海很喜欢方倾皱着眉妥协的样子,躺在那里偏着头,任人施为。看着冷冷清清、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傲模样,但其实心地单纯,既好接近又好揉搓。
一碰到方倾,他就浑身的力气。
方倾见他又往自己的脖子上使劲,艰难地转动头躲开他,对他说:“长这么大没见过你这样的alpha,一见面就往人脖子上拱,现在驻地的少爷公子贵族名爵们,哪有你这么不文明的?如果是别的omega,保准让你牢底坐穿。”
“没有别人,只有你,”于浩海辩解道,“老虎和豹子都是咬脖子的,我们在瀛洲经常看见,不然你脖子上长腺体干嘛?”
“你总是有理。”方倾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又轻轻地揉了揉。
临走的时候,于浩海告诉方倾:“你家正门14点方向的夜视系统监控器偏了20°角,东南门红外远程探测器的方向也有偏差,这导致我现在停车的地方成为了监控死角,回去让你家安保人员校正了,另外,‘5137573’这么有节奏和好记的数字不适合做进门的密码,即使你用手做遮挡,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记住,告诉你爸,赶紧换了。”
方倾支着车门站着外面听着于浩海的嘱咐,啼笑皆非道:“别有用心又胆大妄为的人也就你一个了,别人借几个胆也不敢打我们方家的主意,行了,赶紧回吧,你还能睡两个小时,明天一早就得出发了,到那以后……要加油。”
“好,”于浩海朝他飞了个吻,“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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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点,所有新兵们准时在兰特群岛“新a军”营地驻扎进编,整个新a军队有三万人,是从孟加湾驻地军区和各个岛屿地方数十万新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部队。水星施行的是“全a皆兵”的体制,所有alpha必须参军,而经过严格选拔的bate和omega部队成员也有资格参加集训,最终通过协同作战的人,将正式进入a军战队,得军衔、军章,受国家封赏。
水星为遍布海岛的星球,兵种虽然也有陆军,但只占一小部分,大多为海军,空军,以及战略支援军。每一个战士从集训开始,不论是个人体能、战场侦察以及临场作战,都要达到一定标准,这不仅需要强大的单兵抗战能力,还要对所有军用装备运用自如,以便在之后的空中还是海上战场,都能为水星和平贡献力量。
新兵们年纪最小的是18岁,最大的也不过23岁,特别是驻地的兵,大多是王公贵族们的少爷,之前虽然念的也是军校,但都白天上学、晚上住在家里,这突然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离家集训,每一个家庭都派车、派人来送,家人们与新兵们依依惜别。
“你哥到底在哪儿?”于凯峰问道。
他和尹桐在清晨降落驻地,直接来到营地前,堵到了穿着军装、背着行军包来集合的尹瀚洋,却找不到另一个儿子在哪了。
“我真不知道……啊!”尹瀚洋揉揉被踹的屁股,对于凯峰不敢说什么,苦着脸对尹桐道,“他打我。”
尹桐回头瞪了一眼于凯峰,把尹瀚洋屁股上的脚印拍了拍,问道,“他昨晚就没回去吗?也没跟你说去哪?”
“是啊,我哥那么大的人,还能丢了?这不还五分钟吗,他肯定会在最后关头出现的,第一名都是要最后闪亮登场……啊!”尹瀚洋后背又被于凯峰拍了一掌,连忙躲到尹桐身后,对于凯峰说,“大半年没见了,一来就打我。”
“你明显就知道你哥在哪儿,在这含糊其辞,”于凯峰没好气地说,“我还看不出来?”
“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我猜想,昨晚肯定是他生命中的重要关头,幸与不幸……哥!”尹瀚洋看到穿着棕色迷彩军装背着行军包朝自己跑来的于浩海,简直如蒙大赦,“你终于来了!我什么都没说!”
于浩海站到于凯峰和尹桐旁边,笑道:“昨晚跟朋友玩了,今早才回的家。”
于凯峰见他容光焕发、心情愉悦的样子,凑近闻了闻。
众人:“……”
“一不能赌,二不能喝,三不能吸.毒,记住了吗?”于凯峰没闻出什么来,对两兄弟警告道。
“四不能嫖.娼,你怎么不说完?”尹桐记得这是alpha战士们的基本规定。
“我们家人没有那个爱好,”于凯峰一哂,又对于浩海说,“祝贺你孔雀旗拿了第一名,但不要骄傲,人外有人。”
“知道。”于浩海笑了笑,突然发现自己差不多有于凯峰高了,便挺直了腰杆,默默地用眼睛衡量两人的肩膀高度。
于凯峰当然看出了这小子在干嘛,也立刻站直了,不服地扬起下巴,用眼睛下的余光俯视他。
“我也要比比。”尹瀚洋踮起脚靠近于凯峰,被于凯峰推到一边儿去。
“你怎么不祝贺我孔雀旗成绩啊?”尹瀚洋问。
“第六名不配。”于凯峰没说完,尹瀚洋便去挠他痒痒肉,几个人互相推搡,笑成一团。
“还像小孩儿似的,”尹桐听到了集合的口令,伸手对两个儿子说,“抱抱再走吧。”
于浩海和尹瀚洋同时如临大敌一般左右看看,生怕被别的新兵看到。被两个爸爸一齐送进部队已经够丢脸的了,再跟omega爸爸亲亲抱抱,简直让人不齿。
但于凯峰已经在尹桐背后跟两个儿子龇牙威胁了,慑于他的淫威,于浩海和尹瀚洋只好俯下身让尹桐抱。
尹桐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的腰感慨万千,alpha男孩们长得太快了,他总觉得在肚子里时像是他的孩子,能说会跑了以后就是于凯峰自己的儿子了,总抓着他们去训练、训练,不停地训练。
“要多吃饭,按时休息,不能跟别的小朋友打架。”尹桐叮嘱道。
两个“小朋友”忍笑道:“好的,记住了,爸爸再见。”
挥了挥手,他们就伴随着集合的哨声,朝新a军营地中心跑去了。
“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你们是水星的最强新兵,是a军强盛的未来!”康斯坦丁上将在高高的演讲台上发表讲话,为水星新兵的集训拉开序幕。
“二十几年前,我参加集训时也是康斯坦丁上将做的训前讲话,”于凯峰牵着尹桐的手,朝自家的车走去,“他怎么连词儿都没怎么改啊?”
尹桐笑道:“这是他夫人海曼写的,据说写了三天,头发都快薅秃了才写出来的,肯定不愿意改了。”
“夫人,想去哪儿啊?”于凯峰发动了车子,“购物还是美容?”
“我要去医院。”尹桐兴致勃勃地说。
“咦,不是最讨厌去体检吗?”
“我要去见我未来儿媳妇去。”尹桐摸了摸身侧放着的厚厚的包。
听到这话,于凯峰将车慢慢减速,把身子探出去大半,朝后面张望。
“找什么啊?”尹桐问道。
“我怎么感觉刚才我模模糊糊看到了个人,像方匀家的儿子。”
“怎么可能,”尹桐也朝后面张望,“你上次见他时是几岁?”
“……六七岁吧。”于凯峰说。
“那怎么可能认出来啊,扯淡,他现在都长大了。”
“是吗?”于凯峰半信半疑地把车加速,带着尹桐去往水星第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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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特群岛新a军营地外面,家属停车处,方倾戴着墨镜,胳膊放在车窗上,头倚在上面,吹着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听着康斯坦丁并不怎么“振奋人心”的演讲。
“……什么啊,这段话刚才不是念过了吗?怎么还带重复的,这将军怎么回事?”方倾困得眼泪直流,本来以为于浩海没有人来送,很可怜,所以一大早就开车过来了,想远远地看着于浩海进去,谁知道半路上看到于凯峰尹桐夫夫,同样也开着art剑齿虎车,吓得他都没敢靠近。
听完了康斯坦丁上将的演讲,也听到了于浩海作为新兵代表的讲话,方倾心满意足地开着车向医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