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铺的客人非常多,店小二来来往往,来回吆喝跑动。
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角落中,高贤和张之刻两人面对面坐着,高贤自顾饮茶,张之刻则是脸色有些尴尬。
“先生为什么要剃头呢?”张之刻笑的非常勉强。
“怎么,缺银子么,我可以替你付。”高贤故意说道。
张之刻连忙摆了摆手,说“自然不是银钱的问题,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又不去当和尚,这样草草削发,岂不是很怪异的一件事情?”
对于高贤提出的剃头,张之刻显然有些不愿。
这也正常,在这个时代,除了和尚尼姑,没人愿意无缘无故地剃了自己的头发。
他不明白高贤为什么要让他做这个。
高贤看着面露难色的张之刻,重重地叹了口气。
“连剃头发这样的事情你都不愿去做,又谈何跟着我学习呢?”高贤说。
张之刻顿时愣了,连忙说道“先生,剃头和跟您学习这两件事情,难道是有什么关联吗?”
高贤说道“怎么没有关联?”
“我才刚跟你说过,跟我学习,你的整个知识体系,甚至对世界的看法都要全部推到从来,重新开始。”
“若是你连剃头都顾忌,那这件事情还是作罢了吧。”
高贤无奈地说。
他并不是在故意的为难张之刻,思想和认知的偏差,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一个在封建环境中长大的人,几乎理解不了现代的一些做法,高贤深知这样的事情。
前世,有多少老人们,还守着自己老旧的一套,不愿变通,不愿去相信和接受新的理念?
这才差了三代而已,而且他们是真真切切地生活在现代社会。
这些人都尚且如此,更别说一直生活在古代封建社会中的人了。
所以高贤才把未来的目标,寄托在了那些孩子们身上,因为他们所受的影响还比较小,可塑性最强。
如同张之刻这样的成年人,若是想要触碰高贤带来的核心知识,那他就必须要听从高贤,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非常规事情。
必须“洗脑”才行。
听完高贤所说的话,张之刻的表情有些纠结,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高贤会提出这样一件事情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高贤还是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微微叹了口气,高贤站起身来。
“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跟随我,就直接来通云里找我。”
“不过我希望你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斩落了头发。”
说完,高贤直接转身离去。
“先生”张之刻顿时有些急了,但是看着高贤的背影,他没有勇气再追上去。
自己真的,不坚定么?
可是无缘无故剃头这件事情,真的很怪异啊。
张之刻有些颓然。
高贤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他看着桌上自己费尽心血得来的成果,突然明悟了。
在别人眼中,他张之刻,其实早就变成了怪异啊。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坚持了下来。
剃个头而已,又何足道哉?
想明白之后,张之刻陡然站起身来,对着那个即将走出茶水铺的身影大声喊道“高先生!”
声音之洪亮,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高贤也同样如此。
只见张之刻目光坚定,抓起茶碗就是一摔。
茶碗碎裂,张之刻一只手拿起一片锋利的碎片,另一只手摸向脑后,解开发髻。
长长的头发如同瀑布一样散落。
高贤心神震动“莫非”
张之刻抓着一大把头发,然后用茶碗碎片,奋力地切割着,不一会儿的功夫,长长的头发就被他直接割断,抓在手上。
茶馆里面的茶客个个面色震惊,在这个时代,自断头发,可是一件极其反常而严肃的事情。
张之刻扔掉手中的碎片,双手捧起头发,面向高贤,深深弯腰。
“高先生,学生张之刻,以断发明志,愿从此追随先生,寻求真理!”张之刻的声音在茶水铺中回响。
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看看张之刻,又看看高贤,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而有些知情人,已经震惊得合不拢嘴了。
一个太学院的学生,断发明志,追随一个圣学院的秀才。
天哪,说书先生都不敢讲这样的故事吧!
高贤看着张之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个年轻人,让他动容了。
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前断发明志,这份勇气,可不是一般人所具备的。
在追寻真理这条道路上,张之刻的决心,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定。
“好,跟我来吧。”高贤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转身离去。
张之刻面露激动之色,连忙收拾了姓李,追了过去。
店小二适时地拦住了张之刻,满脸嬉笑着说“客官,那个茶碗,十五文钱。”
当高贤带着一个光头年轻人回到高府的时候,整个高家的目光都被这锃亮的脑袋吸引了过去。
李秀禾还以为高贤带了一个和尚回来做法事呢。
鱼娘围着张之刻打转,满眼都是想要摸一下的**。
江鹏摸了摸自己的板寸头,又看了看张之刻的光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是大惊小怪。”高贤心里感到有些尴尬,说白了,这个场景其实就是他自己造成的。
然而张之刻却是乐呵呵的,甚至主动蹲下来,让鱼娘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还给她讲述自己的感受。
看来他是真的放开了。
这颗反光的脑袋,不仅照亮了别人,也照亮了他自己的内心。
“江鹏,准备好马车!”高贤呼唤道,“鱼娘,你也别玩了,快去忙自己的事!”
高贤强行把在那儿摸个不停的鱼娘拉了起来。
“嘁,真小气。”鱼娘不情不愿地走了。
张之刻站起身来,笑着问道“先生,她是您的妹妹吗?真可爱。”
“不是,她是我家内人的陪嫁丫鬟。”高贤说。
张之刻顿时面露惊讶“陪嫁丫鬟?”
在他的认知中,一个陪嫁丫鬟可不会这样随随便便的跟家里的老爷说话,而且看她的样子,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高贤点点头“小妮子越来越不听话了。”
小孩子心性的转变是非常快的,比起两个月前,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行了,带好自己的东西,我们去一个地方。”高贤说。
张之刻问“什么地方。”
高贤抬头看向远方。
“一个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