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墨没想到竟然能够碰到这样的天赐良机, 杜美身边儿没有人在,这时候不去讨好献殷勤,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快步跑过去, 超过了那个年轻守门人, 纪墨直接到了杜美面前, 眼巴巴看着对方。
杜美的记性还不错, 拢共就两个小弟子, 好歹也考较过两次问题,远了还不太确定, 喊着“师父”跑过来,不是自家的又是谁家的?
微微蹙眉:“怎么在这里?”
“师父, 我来跟着师父学习!”
纪墨小心机地用了“来”而不是“想”,直接造成既定事实的错觉感,让杜美不至于一下子反驳。
任何时候, “来学习”都没什么不对的。
“你大师兄呢?”杜美却没那么好糊弄, 问话的同时,摆摆手,让两个守门人先靠边儿站了,他也没往里走,显然不准备把纪墨直接带进去。
纪墨很有分寸地停留在三步外,并不贸然向前,不是只有扑在对方怀里才叫讨好的, 有些人喜欢那样的亲近,有些人就喜欢保持一定的距离。
如杜美这种自恋类型的人,他肯定觉得自己处处都好, 这样, 别人贴过来, 就会打破这种“完美”状态,让他心生不悦,平心而论,一个陌生人,还是自己不喜欢的小孩子,直接过来抱大腿什么的,哪怕对方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也是个乖巧懂事的样子,你都要怀疑他抱过来的手上是不是沾了什么油污,又或者衣服上可曾之前还被猫狗蹭过。
同一期,跟杜美一同挑小弟子的那两个,郭园后来还去打听过了,一个人带走了四五个,他们的情况跟杜美这边儿差不多,之前收下的已经长成的那些弟子,都可以代师授徒,完全不用当师傅的怎么费心,人多了还能挑拣一下,方便筛选。
如杜美这种最先挑选,却只挑了两个,之后还完全不上心的做派,分明就是在应付差事,敷衍一下管事罢了。
“大师兄已经在忙了,郭园跟着六师兄去忙了,我… …”纪墨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我想跟着师父学!”
主观意愿总还是要表达的,还要强烈些才好,看到杜美挑眉,眉眼之中全是不以为然的神色,纪墨反而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就当系统给自己开金手指了,就当自己是主角了,对上自恋类型的人,不能怂,越是怂,对方越是看不起。
自恋就是爱自己,他们本来就很爱自己了,还指望他们怎么爱人,若是碰见那种连自己都不爱的人,那更不是同类人了。
纪墨有自信,也愿意在这一点上展现一定程度上的“自恋”,博得对方的好感,当然,也可能是恶感,两个自恋的人,恐怕谁都无法看得上对方,互相厌恶的可能也是有的。
好在,纪墨这头算是伪自恋,不重要的地方稍稍低头,适当捧起对方,他觉得还是能够做到的。
“大师兄所学来自师父,我若想超过大师兄,自然也该向师父学习,如此,他日才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可能。”
这句话其实很不恭敬,言外之意就是觉得大师兄杜昆的知识不够,不足以教人,起码是不足以教他。
很有些傲然,却又不让人讨厌,可能是因为其中的坚定,还有那话语之中透出来的信心。
杜美这才正色看向纪墨,人在碰见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同类的时候,总会有这种另眼相看的感觉,仿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纪墨不知道,他歪打正着,却是正好切中了杜美的一段过往。
杜美容貌平平,家世平平,身高上,平日里鞋底子厚,不太显,其实是有些矮的,年少时候就更明显,再有那时候的公鸭嗓,师兄弟之中,他绝对不是师父最喜欢的那个,那个时候,他也是不满师父对师兄的器重,公然提出挑战,胜了之后这才得了师父青眼。
“杜美之美,为酒美。”
昔日,师父是这样评价他的。
显然,对他这种外形条件上,师父还是不太看得上的,然而他酿的酒是真好,所以,就当那酿酒的是猴子,为了猴儿酒,忍了吧。
有这样的经历,再看到仿佛当年再现的故事,杜美面上没什么变化,心中先已感怀一乐了。
“你还想超过我了?哼。”
杜美这般说着,转身往里走,纪墨只微怔了一下,还不到一秒钟,就知道对方是默许了,当下乐颠颠地跟上了,见他跟着师父,他师父也不反对,哪怕这年龄着实小了点儿,两个守门人也没话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杜美的脾气,他们也是略有耳闻的。
从来都不能从他嘴里听出一句“好”来,那般平淡,已然是心中喜欢。
杜美余光看到纪墨跟上,也没马上说话,直接往里面走,他刚才就是在查窖藏的时间和温度,检查是否有需要做出改变的酒坛,这里面的摆放位置,也都是有讲究的。
里外的温度,湿度,都会有一个渐变,贮存到一定的年限之后,酒坛会被更换位置,或更暖一些,或更冷一些,或更湿一些,有些弟子出入这里,就是为了方便挪移酒坛。
让他们识字也是为了这个,师父说一句“把某年某月某日送入的某某酒放到什么位置”,他们就要自己去找了挪动,若是不识字,可怎么找?
杜美今日里查一遍,确定没有更改的就罢了,若是有更改的,回头就会吩咐弟子过来处理,之后又会找机会再查一遍,也是个查漏补缺的意思。
至于不许人直接跟着进来——
“窖藏需远人气,你童子身,不可惊扰神曲,不可触碰酒坛,不可呼吸覆于其上。”
杜美走在前面,这般说了一句。
纪墨在后面应了一声,于心中翻译,三个“不可”,是因为所谓的童子身火力旺?这大概又是迷信成分,“神曲”指的是酒曲。不可触碰,很好理解,说不定是怕碰翻了酒坛。
至于呼吸,纪墨看了一眼酒坛的高度,这可真是比自己个头都高了,除非踩着点儿什么垫脚,否则这就是司马光那个缸,它能淹人啊!可怎么呼吸覆于其上?
这一条的话,是因为怕密封不严,外界气息相扰?以童子身火力旺的先决条件来理解,也算是很有逻辑了。
“不可高声。”
杜美又压低声音告诫一句,显然这也是为了怕惊扰神曲的意思。
“是。”
这一声,纪墨回得小了些,得了杜美一个回看的眼神儿,因为山洞光线昏暗,竟是看不清楚神色如何,可能是满意?
这个山洞有点儿像是纪墨以前见过的那种窑洞,就是不住人罢了,各个区域划分也颇为井然有序,连酒坛的大小种类都不同,有的是比他高的那种大酒缸类型,估计正常来说也不好搬动,旁边儿还有架着的矮梯,方便人查看一二。
这算是大型号的,此外还有中小型号的酒坛,款式颜色都有些不同,可能是不同批次的,也是为了方便区分的意思。
山洞之中不许见明火,便用了一种萤石照明,石头有规律地镶嵌在墙壁上,还有一路上摆放各不相同的镜子,铜镜照人模糊,调整好角度之后,却能把外头的光引入一些,又把萤石之光稍加折射。
如此,哪怕山洞幽深,走了一段路,竟是也不觉得非常昏暗,凑近了辨认坛上字帖,还是能够看出一二,若是看不清楚,也不打紧,一旁还有刻痕,是窖藏之日刻画在坛上的,手指触碰,也能从凹陷痕迹上摸出数字来,方便对应。
只字帖好写,刻字就难了点儿,烧好的瓷器之上刻字还不想弄坏了瓷器,需要的就是功底了,上面那细细的痕迹必须要仔细才能摸出来,上面所写的字也不如字帖多,更为简略,日期直接就是数字连数字,月日之间以空一字的距离充当空格隔开,酒名也不会写,只是一个月日,省略了年份。
杜美已经很熟悉这里了,大步往里走,他刚才只看了外头,还没看里头,纪墨第一次接触窖藏,本想仔细看看,但看杜美走得快,也不好喊对方放缓脚步,便也快步跟上,地面之上并不十分平整,某些地方还有些小坡道和印辙痕迹,靠墙立着的有些木板之类的工具,应该是运输移动酒坛时候所用。
纪墨来不及细看,慢慢分析,只在专注路况之余注意着周围,若全是大酒坛倒不怕,但山洞越向里越低矮,脚边儿的小酒坛也多了不少,若是一不小心摔一跤,那可真不知道要打翻多少佳酿了。
而越向里地面也越发潮湿,空气中的湿度和那种温度,都带着些令人不太舒服的感觉。
不对,温度在降低。
靠近门口太阳能够照射的那一小片地方,温度比较高,再往里,算是逐渐走高,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渐渐回落吗?
杜美已经说了不可说话,纪墨便不吭声,只把疑问记在心里,等着出去之后找机会再问,据他所知,酿酒所需温度不至于这般,是为了什么特殊的口感吗?如冷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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