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道:“太子妃现在的心思不在您这儿呢,她总要表现得宽厚的,您不必急于……”
“嘿!”郑须发出讥讽的声音,“表现得宽厚?再背地里下阴手么?”
公孙佳道:“明白。且去中宫!”
郑须道:“且慢,见了殿下要怎么讲?”
公孙佳道:“您决定了?”
她的话算多的,除了翻墙开门的几个人, 后面的女兵骑马冲了进来,先分出两队拉出两道弧线,弧线汇合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 将宦官们围在了中间。紧接着冲进来的女兵挥舞着马刀, 一阵冲杀,接着是步兵,皆是手执长刀打扫战场。
没有用到什么复杂的阵型, 对付这些宦官她们觉得很轻松。
单宇单刀一划,切开了他的喉咙, 又去揪了一个宦官过来。这个宦官机灵了一些, 说话像炒豆子一样的快:“不干我事!是太子妃娘娘的令!她老人家说, 这个时候恐怕有人要真机生事, 咱们得为殿下守好宫里,等征北将军带兵来护驾!”
哦,猜着了,公孙佳的内心毫无波澜,一扬鞭:“走!”
兵刃划开皮肉、衣服的撕裂声, 惨叫到一半就被灭掉的哀嚎声混着马蹄声、脚步声, 形成了宦官从未听过的背景音。
他哆哆嗦噎地说:“大、大胆!是太、太太太子妃娘娘……”
单宇厌恶地喝道:“说!谁派的你!怎么吩咐的?你们还有多少人?都布置在哪里了?各领的什么命令?”手中的刀又往下压了几分。
郑须提起马缰, 跟在公孙佳后面跨过门槛,催马上前几步说:“再往里奔就要小心了,有些小道不便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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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降阶而迎。
“当然!”
“好!”公孙佳说,“停灵在大殿,可我们一定要先去中宫才行。见过皇后娘娘,翁翁再与我一同面圣!放心!”
郑须笑了:“咱家明白!咱家可是从前朝活到现在的!你们没经的,我经过的多呀!前朝最后几个天子……”
郑须是留用下来的前朝宦官,宫廷里什么狗灶倒屁的阴间事没见过?反而是本朝立国之后,后宫和平得让他觉得违和。以往,他也不敢过问东宫什么事儿,太子妃现在来这么一出,倒激起他的斗志来了!
公孙佳道:“这是自然!”皇后虽然是继母,可也是太子的娘!岷王向亲哥哥报信,不可谓没有智慧!现在正是太子对皇后母子信任的最高点。
之后的阻力就很小了,依旧是一路杀过去。郑须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公孙佳还请他给甄别一下,别杀错了己方的宦官。两人一路前行,后宫本就不太适合策马狂奔,很适合公孙佳驭马慢跑,一路奔到中宫。
郑须自己下马,先把公孙佳扶下来,一同拜见皇后。公孙佳一看,皇后这儿什么岷王、新阳侯都不在,也不见太子及其随从,皇后本人眼圈、鼻尖都红红的,显是哭过,先说:“天冷,娘娘,先回屋再说话。”
皇后道:“顾不得啦!你来了我就放心了!”拉着公孙佳的手进入殿内,几步路的功夫就开始说了。原来,太子已经来过了,然后与岷王兄弟二人把皇帝挪到了前面殿里。这是标准的规程,没有把皇帝停尸在中宫的道理。
公孙佳问:“殿下对宫中的防务有没有什么说法?”
“内紧外松,反正呀,宫门已经下钥了。”皇后说。
“为什么不等到明天一早再敲钟呢?再不济,晚几个时辰也是好的。难道宫里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了吗?这会儿敲钟,只怕整个京城都要不安了……”
皇后道:“是这么打算的来着,我都说,明天推说陛下病了,免朝。也好腾出些功夫来好好准备准备。可太子说了,没什么好瞒的。”
公孙佳叹了口气:“倒也是。”
“怎么?你知道为什么?”
“太子,礼法所在,他有何畏惧?倒是拖得久了,反而容易落人口实。娘娘可知殿下通知了多少人?”
“唉,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们已经到前面去了。”
郑须听到此时认为她俩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上前一步,催促着说:“娘娘!君侯!已经大祸临头,现在还有功夫说这些吗?”
皇后吃了一惊,虽然没了丈夫是难过得要命,虽然有点私心,她自认自己今晚事情办得漂亮极了,也没有辜负丈夫更保护了儿子。现在太子已经接手了一切,岷王也在太子身边了,章明也过来护卫了,公孙佳还站在她面前了,还能有什么?
郑须一把鼻涕一把泪,还能咬字清楚地给皇后哭诉了他刚才的经历,尤其把“钟一敲,你该明白以后谁才是做主的人,以后单提起‘娘娘’两个字就只能是我们娘娘,别的什么人,都得报清名号”说得响亮。
皇后的脸胀得通红,胸脯剧烈地起伏:“什么?太子妃?她竟然敢?!狗奴才!也敢口出狂言!你没有拿下他们么?”
公孙佳道:“已经处决了。”
“啊?这!”皇后大吃一惊,“你怎么能?你怎么敢?”她知道公孙佳领兵了,可是对公孙佳的“能干”向来没有一个直观的认知,现在,有了。
公孙佳道:“她还没有册为中宫呢,您才是现在宫廷的女主人。我是禁卫,听到奉命前来,却发现门不该管的人管了,难道不该担心贼人挟持了您和太子殿下吗?”
皇后吐出一口气:“不错。”
公孙佳道:“还请娘娘掌管宫廷,把健壮的宫娥、宦官编成列队。我留两百人守门,北门我已经关了。我现在就去见太子殿下,娘娘保重。”
皇后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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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急从后宫往前殿而去,到了前殿的范围依旧是策马。郑须心惊胆战地,说:“君侯,这……宫中纵马……要问罪的。后宫还罢,前朝跑到太子殿下面前,这……”
公孙佳道:“我是禁卫!你是被我拉过来的!”
郑须还没想明白,但是等到公孙佳到了太子殿前,报了名号说是:“护驾。”他就明白了,不由得佩服起故去的皇帝——这一手是真的高。
宫中的禁卫,当然日常巡逻是排个队步行的,也没几个人敢在宫里纵马。但是,如果遇到情况,禁卫是可以骑马的。否则,这头皇帝等着求驾,那头禁卫靠两条腿颠儿颠儿地跑,等赶到了,不但黄花菜凉了,很有可能皇帝也要凉。
这里面是有血的教训的。当年,城外纪氏的兵马有见死不救之嫌,里面自己人也是腿短跑不快耽误事儿,两个原因叠加,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皇帝把公孙佳往这个位置一放,让她兼了禁卫,一旦有事,她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来处置。郑须终于明白了,皇帝说过的“但愿她能像她的父亲一样,维护我的家业”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期望,而是实打实的安排。
公孙佳进了大殿,看一眼,无论是朱勋还是赵司徒等人还没来得及赶到,甚至她的舅家也还没有到。只有岷王、章明、章昭、章昺与新阳侯、黄喜等数人在跟前。
太子见到她并不惊讶,章明已经报备过了,只说:“见到娘娘了?后宫的安全交给你了。”这个时候就显出公孙佳身份的好处来了,她还能往后宫跑,这不是一般朝臣能拥有的条件。通常这个时候,前朝和后宫的消息是比较隔绝的。
公孙佳却是当地一跪:“殿下,若是殿下不信任我,只管安排调换禁卫。陛下在世的时候,我听陛下的,他老人家走了,我就听您的。您一句话的事,何必羞辱我呢?”
太子懵了,所有人都懵了,章明上前几步,站在她身边说:“又怎么了?”太子也问:“出什么事了?谁羞辱你了?”
公孙佳道:“燕王今天有异动,我担心来着,就找了表哥,说,咱们今天这节也过得差不多了,到宫里来看一看,别出什么意外。又怕大惊小怪的有失体面,我就带了些女兵,从后门进。哪知道……哪知道……我领的是禁卫,北门上让我进了,宫里不让我进!呜呜……何苦来?!何必说,如今只信乐平侯?不是乐平侯和征北带兵来,谁都不给进?!”
郑须跟着一跪,也哭:“殿下啊!老奴伺候陛下几十年,今夜是丢了脸了!老奴听到动静,还要劝说,他们骂老奴……呜呜……”
太子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你们都给我起来!依旧管你们的事!公孙佳!你是禁卫!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操练起来!你能有几个女兵?那不行!调你的兵马过来!”
公孙佳一边抹泪一边说:“燕王有异动,我哪敢不小心呢?已经告知余泽了。”
太子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说:“本以为大局一定,就能太太平平,什么歪心思都能压得住,所有人依旧一团和气体体面面的继续过下去。好啦,你的委屈我都知道了,我心里也难过得紧……”
公孙佳还有一肚子的计划要说,她与太子有一个默契——针对纪氏。所以她根本不用解释为什么宫门不开,她还能进来。甭管她怎么来的,只要进来了,太子就不会很计较,因为是纪氏拦的她,则拦她的人死了活该。她接下来有一个应急的预案,即城外的兵马的处置问题,元铮现在手上的人根本不够使的!不安全!她得征得太子同意,才能调动朝廷的力量,最终解决这个问题。
正要接太子的话,有禁卫奔跑而来:“报!殿下!燕王与征北对峙,宗室、公卿奔丧,好些人被燕王挟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吴孺人当年有一个观点:公孙佳要是去宫斗,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这个观点是对的。
门被再度关上, 由薛珍亲自带人把守,同样的不再允许其他人进出,一如刚才的宫城北门。单宇揪了个宦官, 单手没拖动, 一个女兵上来与她一起像拖了半袋子豆子一样,扔在了公孙佳的马前。两柄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将他吓得尿了裤子。
公孙佳道:“走吧!”
郑须道:“太子妃手上的人不多!她也就是趁了这么个别人心慌没醒过味儿来的机会。放心吧!但凡纪宸的人马天亮前没到,她就得吃瓜落!得让皇后娘娘也警惕起她来才好!”
公孙佳抽空看了他一眼,郑须脸上写满了认真,公孙佳明白了他的愤怒。一朝天子一朝臣是真的,比臣更惨的是宦官!皇帝尸骨未寒,新君还没来得及登基更没有说什么,太子妃的狗先汪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