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毛八斗三人都穿着深青色的儒衫, 宽衣大袖。
从外表看去, 三人与以往并无不同, 唯一的区别就是毛八斗比以前瘦了些。
“八斗, 难道是书院伙食不好, 竟是消瘦至此?”
毛八斗还没答, 倒是李大田和陈坚瞅着毛八斗, 颇有些忍俊不住的模样。
“怎么了?”薛庭儴好奇问。
毛八斗一把将两人挤了开,过来接下薛庭儴背着的行囊:“走走走,别理这两个人, 自打我最近瘦了,风姿更胜以往,这两人就日日揣着酸气。”
李大田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说的对, 我和阿坚都酸你。你风流倜傥英俊无双, 乃是不世的翩翩佳公子,行了吧?”
毛八斗将他搡了一边, 拉着薛庭儴就往前走:“别理这厮。”
三人一同进了书院。
书院中的景致又是不同, 一改书院惯有的拘谨, 而是颇有魏晋之风。建筑一律是高大宽阔的, 点缀在重重绿色之间, 不像当下时兴的合院形式那么紧凑,极为分散。随处可见古木参天、藤树缠绕, 让人恍然以为这不是进了书院,而是进了山。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北麓书院建在半山腰上, 建筑自然不能中规中矩。云中山景色宜人,若是开山伐树,就有些糟蹋了,所以这书院都是依山而建,并未改变格局。
上一次来这北麓书院,薛庭儴就见识过其中的景致,此时也不太讶异,跟着毛八斗等人一路往里走去,走了差不多快两刻钟的样子,才到了一座屋舍前。
薛庭儴心想,看来以后在书院里读书,别的就不提,至少强身健体了。
这座屋舍不大,只有一进的样子。
正堂里,林邈正等着几人。
这趟来,林邈并不是单独只带了几名弟子,而是带着妻女一同。见到师母陶氏,薛庭儴有些讶异,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而是恭恭敬敬的叫了师母。陶氏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端着托盘下去了。
林邈问了问薛庭儴近况,又问他家里可是安排妥当。
时值至今,林邈等人都不太相信薛庭儴留在家中迟来一步,是因为家中有事,而都以为小夫妻新婚舍不得彼此。不过这话自然不可能当面说出来,林邈也不是毛八斗,简单问了几句,就让薛庭儴下去安顿了。
毛八斗几个带着薛庭儴去安顿,他们的住处在东厢。
这东厢虽然不大,但一人一间房,总算让薛庭儴松口气,不用再睡大通铺了。
认真来讲,薛庭儴他们如今还算不得是北麓书院的学生,只是以林邈学生的身份借居于此。
北麓书院收生严苛,每三年收一次,每次只收十多人。这些年来,到北麓书院求学的学生不少,但能被收下的寥寥无几。
再过一月就是书院收学生的日子,是时前来求学的人定是不少,按照北麓书院的规矩,要过了书院的入门试,才有资格入院。林邈的意思是打算让自己的学生,也入北麓书院,才会带着几人先行前来,当然也是为了八月的秋闱。
不过让薛庭儴来看,老师这拖家带口的,似乎不打算回夏县了。问过毛八斗几个才知,原来老师家出了事。
正确来说,是有关林嫣然的事。
林嫣然早就订了亲,这婚事是当年林嫣然的爷爷,也就是林邈的爹订下的。对方和林家是世交,也是书香门第,姓李。
说起来是书香门第,不过年头还短,不过是父传子承。林邈的爹是个秀才,林邈是个秀才,李家父子也是秀才。
唯一区别的就是林家开了家书馆,而李家乃是耕读传家,家中有数百亩良田,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
这门婚事当初定的是娃娃亲,是当年清远学馆声名大噪之时,两家结下的。
这些年来,林家式微,之后林父去世,而李家又举家迁到宛县,两家的来往就渐渐淡了。但林邈乃是信守承诺之人,一直还记着这门婚事,料想以两家的交情,虽是来往淡了,到底有婚约在此。
林邈从林嫣然十五岁的时候,就等着李家人上门提亲。
不至。
过了一年,他忍不住去信询问,对方的解释是家中事务繁忙,待家中琐事过罢,便来提亲。
这一等又是两年,直到林嫣然都十七了,对方还是没给明白话。林邈去信质问,对方答曰儿子忙于功名,正在关键时候,待一切忙罢,李家自会上门提亲并登门道歉。
其实事情根本不是对方所言的这般,不过是和林嫣然定亲那人的爹刚中了举,这从秀才到举人,说是难如登天也不为过,一朝鱼跃龙门,自然觉得儿子的婚事订得有些低了。
这不,去年临近年关,林邈忍不住又去信质问,并坦言若是李家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取消了婚约就是,实在犯不着这么拖着。对方才据实已告,并说自己儿子已经另外定了亲事,并将定亲信物送回。
林邈气怒不提,陶氏成天以泪洗面,林嫣然虽嘴里说着不在乎,让爹娘不要伤心,可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整整瘦了一圈。
说白了,哪个姑娘家会不在意这些,早就订下的亲事,她也以为未来的夫君就是那个人,谁曾想被人退亲了。
这个年,林家人过得并不好,不过薛庭儴正赶着婚期,再加上寒冬腊月,去一趟镇上也不太方便,才会没有察觉。
直至二月薛庭儴成了亲,参加完学生婚礼的林邈,就带着妻女连同三个学生,举家来到了北麓书院。至于清远学馆,他则是交给了莫先生,他自己跟自己拗前半辈子,如今连女儿的人生大事都拗没了,再拗下去就是一场笑话了。
听闻这些后,薛庭儴还没说话,毛八斗倒是气道:“狗眼看人低的,总有一日让他们知道,马王爷是长了两只眼。”
薛庭儴当即也生不起气了,而是笑了起来。
李大田也笑着,还一面笑一面对薛庭儴朝毛八斗打眼色。
这套眼色打得,反正以薛庭儴的心智,也有些一头雾水。还是见陈坚也笑着往径自生气大骂的毛八斗看了一眼,他才恍然大悟。
他上前拍了毛八斗一下,道:“瞧瞧,又不是你的事,怎么生气成这样。”
“怎么就不是我的事了?老师的事就是学生的事,有事弟子服其劳!”
“不是因为别的?”
毛八斗有些心虚了起来,道:“什么别的不别的,你说的话我咋听不懂。”他连忙打岔道:“对了,你这屋里东西还不全,我去问问师母,帮你拿个脸盆去。”
说着,他就急急忙忙走了。
留下三个人,薛庭儴看了看李大田和陈坚,两人对他一笑,一切了解自然在心。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没想到这毛八斗也懂这套。还是李大田给薛庭儴解了迷津,说毛八斗这厮偷偷喜欢人家姑娘,却又不敢明言,便遮遮掩掩问人家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林嫣然也是被他给磨怕了,便据实已告,说是喜欢斯文有礼的,最好是瘦瘦高高的。
赫,这下好了,除了高,一样都没沾上。当天晚上毛八斗回来,屋里的灯整整一夜没熄,次日就开始饿自己了,美闻其名他立志要做一个斯文的美男子。
三个损友一阵说笑,另一头毛八斗忿忿,知道就大田那张破嘴,定是给他宣扬的路人皆知。
他想做一个美男子咋了?他姐说了,趁年轻,不算晚!
*
薛庭儴就这样在北麓书院住了下来。
这里环境清幽,鸟语花香,若是不嫌闷,还真是一个读书的好地方。
薛庭儴在这里住了几日,竟是没有一个人上门,也没有见到过外人。问过之后才知道,这一片并不是书院,不过是有点类似书院里专门让家眷居住的地方。
再加上认真来说,林邈在北麓书院里辈分算不得高,又是多年来一直远在夏县,在书院里并没有几个熟识之人,自然也就没有人上门来拜访他了。
仔细了解之后才知,北麓书院和一般的书院不同,这里并不是几个先生教授一大群学生,而是每个先生各有自己的学生,同样学生也会收学生。
其中又分了五支,分别是仁、义、礼、智、信。
这倒不是说书院里还拉帮结派,不过是北麓书院早就流传下来的老传统。在前朝之时,讲学之风盛行,每个书院里都有学生自发组织的学社,当初北麓书院也是如此。后来朝廷严令禁止民间讲学,这些学社便纷纷改头换面,而北麓书院里的学社则变成了五支分脉。
还是志同道合的聚在一起,共同研讨学问,其实也就是换汤不换药。只是随着前朝覆灭以及当政者有意打压,这种讲学之风渐渐销声匿迹,这五支分脉也就单纯的变成了五支分脉,并无什么特殊的意义。
入了书院的学生,随意择一支拜师即可。
像林邈便是仁字派的,仁字派的领头人是山长鲁桓卿,也就是林邈的老师。
鲁桓卿共计收学生七人,林邈排行最末,而他这七名学生中,各自分别又收了不少学生,这些人都是仁字派的。
所以说薛庭儴以后入了书院,也应该是仁字派的才对。
薛庭儴听了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未来的师祖是山长。
这事他早就知晓,只是上次不凑巧,没见到师祖本人。既然师祖是山长,作为徒孙肯定有好处,也不知这好处是什么。
薛庭儴很快就知道好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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