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火光逐渐变大,在凌晨的夜里肆意张狂起来。火像是黑暗中的鬼魅,不断在释放自己被压抑的内心,显眼而妖娆,将夜灼烧。
上海法租界附近的一处小院火势汹涌,红色的光映红了小河,烧烫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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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报,卖报,大善人林伯安之死的凶手已经找到了,快来看,快来瞧!”
“卖报,卖报,蔷薇小筑火灾案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杀人。”
“卖报,卖报,林伯安冒死留下了纵火犯的信息,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了!”
清晨上海法租界的街头格外热闹,有轨电车旁的小孩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肩上背着咖啡色挎包,手里举着一份报纸在空中挥舞,大声叫卖。周围的人一听说与昨天凌晨的火灾案有关,都纷纷驻足停下来买报纸。
这明明是昨天凌晨里才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凶手这么快就落网了。
大家不免有些好奇和期待。林伯安林老爷子是上海滩出了名的大善人和富商,他办工厂招了一些残疾人,让他们能挣钱养活自己,还帮着开办学校,修桥铺路。
林伯安帮助了很多人,所以他出事的消息一传来,关注度就十分的高,大家都想知道是谁的心肠这么黑,会杀死这么一个和善的人。
在大家围住卖报小孩时,交通出现了短暂的拥挤,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旁边,坐在车子后座的孟锞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便吩咐司机:“你下去买一份报纸过来。”
司机点头,立刻就挤进人群,买了一份报纸回来,双手递到了少爷的手里。小孩手里的报纸很快卖光,道路逐渐变得通畅起来,黑色的汽车又重新发动了。
孟锞摊开手里的报纸,这是一家小报叫繁星日报,内容是对昨天凌晨林伯安之死的独家报道。他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有关于火灾案的报道后,眉头皱了皱,对着司机说:“去繁星日报!”
司机不敢违抗少爷的命令,立即改道去了繁星日报的报社。车子改道后,后面的几辆车都跟着改道,没多久后,便到达了目的地。
司机下车后,赶紧将车子后座的门打开了,弯着腰:“少爷,到了。”
孟锞睁开眼睛,从车里出来了,他站在繁星日报的门口后,盯着报社的招牌,周围的人都在驻足观看。当他手下都到达门口后,几乎是将报社的门给死死的堵住了。
“这不是孟家少爷吗?他来这里干嘛?”
“看这架势,是要来砸报社的吧?”
“就算他砸了报社,谁又能说些什么,说不知道他父亲的势力庞大,只能说报社倒霉。”
孟锞见大家都到了,就先一步走进了报社,随后手下跟着上前,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刚进去就惊到了里面的人,繁星日报的员工,一个个顿时心慌起来,不由自主的停在原地。
这里的人都认识孟家少爷,虽然之前他在国外留学,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上海,但上个月回上海时,孟老爷专门举办了盛大的酒会欢迎他回来。在那几天报纸上有关于他的各种消息和照片几乎占了大半张报纸,上面全是称赞他年轻有为。
孟锞在大厅里随手指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乔贝棠在哪里?”
他记得写那篇独家专访的人就叫这个名字。
年轻男子有些紧张,全身都在发抖,主要是眼前这个男人给人的压迫感太强烈了。伸手指了指二楼的方向,声音不自然的说:“二楼正对着楼道的房间。”
孟锞点了点头,就朝着楼上走去,大厅很安静,能听到他皮鞋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这声音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所有人的心,年轻人反应过来后,一下缓过神赶紧朝主编的办公室跑去。
进入二楼正对着楼梯方向的房间后,他又再次问道:“谁是乔贝棠?”
屋里的人默契的摇了摇头,在气氛无比紧张之际,办公室门口,有一个女孩子从孟锞的手下里,挤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外套里是一件白色的旗袍,头发是宫廷式卷发,头顶上戴着一顶卡其色的帽子。虽然这时候看不清她的脸,但依稀能从敞开的外套里看到她身材很好。
女孩子比周围的人要矮小一些,但身体很灵活,挤进屋子里后,发现周围同事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她敏锐的目光,看向了孟锞,第一眼就惊住了,这个男人长得很帅。
由于离他很近,也将人看得很清楚,他身高差不多一米八几,穿着灰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系着同色系的领带,整个人很挺拔高大。身上有一种矜贵的高冷气质。头发是三七分,但没有遮住他饱满的额头,眼睛是杏眼,五官很精致。
他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长,只是他看人的眼神有些不对,明明一双很美的眼睛,里面却嗖嗖的冒着凉气。有一种要将她剥皮吃掉的感觉,有些吓人。
孟锞根据报社工作人员的表情,判断出刚进来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就迈开腿上前走了几步。
女孩子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她不自觉的用手抓住了外套的一角,往后仰去。乔贝棠这会儿也紧张起来,原本秀丽漂亮的五官,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乔贝棠是一张标准的美人脸,眉毛弯,眼睛大,鼻子高挺秀气,嘴巴红润,唇形弧度很好。她害怕的时候,眼睛里面像是装满了泪水,随时会掉,让人心生怜惜。
孟锞不断逼近,语气肯定:“你是乔贝棠?”
女孩子深吸了几口气,片刻后,恢复了神情,冷静后她变得镇定:“我是。”
男人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直接对准了乔贝棠的太阳穴。这会儿,屋里报社的员工一个个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了,惊恐的看着乔贝棠。有两个女员工,直接伸手捂住了耳朵。
女孩子先是愣住了,接着在心里安抚自己,看着黑色的手枪,带着疑问问:“我能知道你为什么想杀我吗?”
孟锞:“不能。”
在乔贝棠问完问题,几乎有些绝望,以为自己还要再死一次的时候,报社的总编辑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了。总编辑叫胡德,他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硬着头皮喊了声:“等一下!”
孟锞他惹不起,也不想主动去掺合这件事,但乔贝棠她也惹不起呀。这两个祖宗,他一个也不敢惹,如果乔贝棠真在这里出事,那他也甭活了。
孟锞赏了总编辑一个有些烦躁的眼神,胡德只能赔笑,声音有些颤抖的说:“孟少爷,这事是我们繁星日报不对,我们明天会立刻澄清林伯安的死,请你高抬贵手。”
胡德看着乔贝棠,心里有些敢怒不敢言,明明让她不要报道,她却说这件事她要还大家一个真相。昨天凌晨,林伯安的事情一发生,上海滩所有报社的记者都去了现场,收集第一手的资料。
在尸体被搬出来后,巡捕房的人在死者的手里发现了一枚玉佩,大家纷纷猜测这是凶手留下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早上有人就爆出来这枚玉佩是巡铺房探长,林阳川的。
林阳川是林伯安大哥的儿子,也是孟锞的生死之交,于是老百姓议论纷纷说林阳川一定是看上他大伯家的财产了,想继承,毕竟林伯安无儿女。
孟家接收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发出来通知。希望等案子查完后,再进行报道。谁知道乔贝棠抽风,说是他们家是包庇,她大义凛然的站出来,说是要揭发他。
所以早上孟锞看到报纸的时候,会如此的生气。这篇报道不仅是对孟家的挑衅,还会带动舆论,对好友十分不利,甚至还会发生一系列的麻烦事。
乔贝棠在两人简单的对话中,猜测到这个人要杀她的目的,仰着的脸笑了笑,伸出右手,手背搭在冰冷的枪支旁,试图推开枪支,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咱们有话好好说,你杀我是因为案子的事情?
我要是报道错了,那我立刻改,但我认为这时候不应该只是改报上的内容,我们更应该将真凶找到,既然不是林阳川,那肯定另有其人。你杀了我也于事无补,上海滩的百姓还以为你是掩盖事情。
所以将凶手找到,才是最有成效让这些留言消失的最好办法,也能还你朋友一个清白。”
孟锞的亲信沈念远从后面走到少爷旁边,在少爷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孟锞盯着她看了几眼,就将手里的枪收回了。
他冷漠的看着乔贝棠:“给你三天时间,将这件案子破了,你要是找到凶手,那这件事就算了。”
乔贝棠站直身体,笑道:“好呀,三天就三天。”
周围的人听到她答应得如此的爽快,都纷纷在旁边摇头,这女孩子简直是自不量力。只有乔贝棠自己在心里感叹,终于不用在一天的时间里死两次了。
胡德走到她旁边,低声的说:“三天,时间太短了,你不要瞎承诺,赶紧的收回你的话。”
乔贝棠摇摇头,表示自己能行。
如果是以前那个乔贝棠肯定不行,但现在站在大家面前的这个乔贝棠是来自现代的法医学专业的优秀毕业生,她说可以,那一定就没有问题。
她跟着老师接触过很多案子,也顺利的过了局里的实习期。原本马上要进入工作岗位,但没有想到会死于一场意外,在机缘巧合下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