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山林十分安静,一行车马在山道上前行,颇有一种遗世独立的超然。在这样的环境里,叶云生和江瘦花不知不觉已落在了很后头。
马车的轴轮偶尔发出的咯吱声,惊飞的鸟,飘动的叶。
叶云生的马悄悄地向江瘦花靠近,两骑几乎挨到了一块儿。她正觉奇怪,就见叶云生把手探过来,揽住了她的腰身,稍稍一运劲,把她抱了过去。
“做什么呀!”她娇羞地轻声言语。
若是晚上,或是在自家屋子里,再是被他轻薄都已习惯了。可光天化日之下,前边还有同伴,见了会如何去想?
叶云生抱她过来横坐于身前的马背上,嗅着美人发间的气息,亲着她的脸蛋。
“这般好的林子,谈那些山匪岂不是浪费时光?”
“不要!”她按着他的胸膛向外推,“奴本该在家里照看孩子,再是幽静美好的景致又哪里是奴家这等小妇人能够享受的?”
叶云生苦笑不已,正想哄她,江瘦花早已熟知他的套路,拿手捂住他的嘴说:“我才不要听你花言巧语,放开我,各骑各的!”
她虽然知道叶云生的秉性,却又犯了个错误。
柔软的手掌在嘴边,他张嘴就是一咬,咬住了她的手指。
她也张着嘴,却想起喊不得,喊了让前边的人听见,还不惹来笑话?
他咬得也不重,趁着她反应不及的工夫,又将她搂紧了,亲住了她的小嘴。
一边还在心里念叨,亲个自家娘子的嘴都这般费劲!
前边的马车停住了。
他听得周围动静,却是毫不在意,收了收缰绳,让马儿停下来,继续亲着江瘦花。
可江瘦花却又推他,只因她也听到了动静,知道有人在附近,且人数还不少。
不得已,他微微向后仰,心里还在埋怨。
人就是这么奇怪,天天在家里,对着娘子也不见有多少饥渴难耐。但是一出来,行走江湖了,心里那一阵阵的春风止不住地撩拨。
“都是什么人?”
见她傻乎乎地问,叶云生忍着笑,跟她解释:“不见人烟的林子里,除了山匪还有什么人会一伙儿伏在四处?”
“怎么前面刚谈起,转眼就给遇上了?”
“我们有马车,选的山路都是别人常走的道,怕是早有暗桩传信,不过是在此处等着我们,遇上是早晚的事儿。”
“如此凶险,谁还往山上走?”
“江湖中会走这种山路的只有两种人,前者人强马壮,护卫众多,不惧山匪围攻抢夺财物。后者像我们武艺一流,江湖上名号响亮,山匪也是江湖中人,报上名号,自是一路太平。”
说穿了很简单,对方靠武力来抢,你有本事,让对方抢不了,这山哪里都能去。
“可是那些不会武艺要走这里过的人,岂不是很可怜?”
“若是附近的人,大多与山匪熟识,说不定就是某个村子的亲戚,说个来历讲个交情,也就放过去了。走商的人敢走这里,除了某些没有经验的肥羊,别个早就与这些山匪跑熟了,定期上供不说,还会带些酒肉沿路分送。当然,这些走商许多都是从肥羊挨过来的,山匪也不会赶尽杀绝,抢你几次,你学乖了,送钱送粮,不是更长久?”
过了些许时间,这些伏在四周的人迟迟不动,或许是被叶云生等人从容自若的神情给镇住了。
“如此说来,这些山匪还不算太坏。”江瘦花认真地思索着,显得有些可爱。
叶云生亲昵地捏了捏她的下巴,雪白柔滑的肌肤,撩得心里一片荡漾。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幸运的。埋骨山中,或是比失去性命还要悲惨的,也不在少数。”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情况,会遭遇你所说的这些。”
“比方说一个有钱人雇了几名自认身手不错的江湖客,不自量力地打算闯过去。结果因这几个江湖客自视甚高而与山匪大打出手,双方死伤不少,引得更多的山匪,最后钱被抢了,人被杀了,家眷被掳走,在寨子里成了众人的玩物。”
江瘦花只是没有江湖经验,少了些许见闻,但不是愚笨之人。她马上就明白过来,更是听懂了叶云生言语中的深意。
“原来这些山匪把马车上的孩子当成了有钱的老爷,把我们几个当成了护卫!”
叶云生笑着说道:“我和梁介带着剑,小楚那模样,除非这些山匪都瞎了眼,如此想来也是理所当然。”
江瘦花环顾四周,笑着问他,“等会儿动起手了,可以让我参与吗?”
“嘿,你这佛经念着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礼佛自要行善。”她低眉浅目,一副柔顺乖和的模样。
“那你还想着与人动武?”叶云生的拇指磨挲着她眼角的泪痣。
“行善即是止恶呀!”她由着他摸,舒服地眯着眼,嘴里轻轻地说,却是把心里早已认定的话说了出来。
叶云生放下手来,看着眼前相伴一年时光的娘子,像是头一回认识她似的。这一句话出自她的嘴里,既有佛家的高深,也有江湖的正气。
令他不禁吟道:“我得此法,惧喜无量。有若贪夫遇金玉藏,众人不知,唯我独见。”
若是佛家典藏,江瘦花或还知道一二,但由叶云生嘴里吐出,必是道家无疑。
“此言出自何处?”
“我派祖师陆修静的《洞玄灵宝五感文》。”
“哎呀,等我回去了,也要看看道家经文。”
他笑着说:“你佛家读到了尽处,看我们道家的经文就是另一翻天地了。”
他看了眼前边,又道:“不过你之前的打算恐怕要落空了。这里绝对打不起来。”
“为何?”
叶云生还没说话,马车边上的梁介终于失去了耐心,他本想着与山匪交手,看看最近自己的剑术提升了多少。可这些匪类未免也太过谨慎了,迟迟不肯发作。
别人既未动手,你若上去喊打喊杀,不免太过霸道,失了原本占着的江湖大义。
他双手抱拳高举,与发冠齐平,朗声说道:“在下疾风剑客梁介,师承河东昱王剑。诸位林中的好汉,若是想指教的,尽请动手。”他等了片刻,接着说,“若是两边无扰,各走各路,我等这便走了。”
说完后也不再等,骑马当先行去。
楚客行一抖缰绳,马车缓缓而行,从容不迫。
别说是一些山匪,就是来一个帮会围攻,哥几个又有何惧?
马车中的两个孩子都睡着,宇文清河盘腿坐在一边勤修内功,外边的事情全然不顾,对师父和几位前辈的本事深信不疑。
赵馀人长得俊俏,睡容也平静,双腿并拢仰天而躺,双手合在腹上,呼吸平缓。
叶雨就像个正常的孩子,一只手伸长了,好似想要抓什么东西,侧卧着,一条腿横撇出去搭在赵馀腿上,嘴里还磨牙。
即便宝贝女儿睡在车上,还有两名弟子,叶云生却是一点也不操心——有那两个驾车的在,换成别的人也不会去管马车的安全。
他还是抱着江瘦花,安静地驱马随行。
后者环顾四周,神色中的新奇,像是在和久违的江湖,打了一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