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营帐，墨尘归才感到外头究竟有多冷，素来出门都要穿一身狐裘的墨尘归这时候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或许出来的时候应当顺手将自己那狐裘也给带出来，可自己已然出来了，若是这时候再回去，未免便有些没面子了。
大宋战无不胜的上将军，可也是个有偶像包袱的人。
眼见着前头一队兵将过来，墨尘归轻咳一声，抖了抖身子，似是都掉了一身寒气，一身雪白的中衣衬得他越发清冷，偏的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更如傲雪寒梅。
几个兵将从她身边过去，眸底的崇拜越发深邃的厉害。
将军也太厉害了吧！！
这么冷的天气将军穿这么少在这里，是真的不怕冷吗！！！
不愧是将军！！！
一边在心底连声赞叹，另一边士气也越发足。
就凭他们将军这身体素质，对上区区匈奴，又怎么不会赢？？
想着便又是个个挺直腰杆，面上也是势在必得，只是苦了墨尘归，等到他们走出去许久，才将手袖在袖中，哈出一口气，随即便也变作了白茫茫的雾气。
就算再怎么战无不胜，身体素质再怎么好，他也只是凡人一个，又怎么不会怕冷？？
想着墨尘归便是淡淡呼出一口气，转念又想到洛凌绯，不知道她这几日又如何？？会不会也感到冷？？
他后悔了。
不该将她赶走，可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到底还是司礼最了解墨尘归，不过片刻功夫，司礼便是拿着墨尘归都狐裘匆匆赶到，那狐裘劈到身上的时候，墨尘归才又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司礼皱紧眉头，看着唇色微微发紫的墨尘归开口，“王建的事情属下已经安排好了，外头是在太过冰寒，将军您身体本就惧冷，不如还是快快回去营帐里的好。”
说着就要扶着墨尘归往回走。
可墨尘归却是抬起头，眸子看向头顶，天空阴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雪。
许久墨尘归才微微叹出一口气，看向司礼，眸里有些司礼看不懂的情绪，“司礼，陪我去山上走走吧。”
司礼一下子抬起头，正对上墨尘归的眸子，迟疑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好，属下陪您去山上。”
墨尘归为什么会去山上？
从前墨尘归有烦心的事情，或者是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又或者是战事上遇到什么阻碍，墨尘归想不明白才会去山上。
可自从洛凌绯来到军中之后墨尘归便再也没有往山上去过了，似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遇到什么烦心事。
这些日子，墨尘归如何苦闷他都看在眼里。
且不说每日晚上，他都要睡到地上，只他所做的无脸姑娘的画像便是一日多过一日，那些姑娘或坐或躺，或者动或者静，各个都是栩栩如生，可偏的每一个又都没有脸，若是旁人看来，又不得不称为诡异之谈了。
二人既是商定好了，自也是立时上马，那山离他们又不算太远，不过片刻功夫便是到了山顶。
墨尘归从马上下来，山上的树木叶子已然落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嶙峋的立在那里，枝丫直直指向空中，似是默默在与这天做斗争。
墨尘归下意识紧了紧狐裘，看着山下已然枯黄的万物，心中多少有些戚戚然。
“凛冬已至，军民却还苦苦困于战争，即便是今日躲过了寒冬之灾，明日又免不了死于敌人之刀下，做了旁人的刀下亡魂。都道生又何欢死又何惧，可无欢无惧，人又为何还存于这世上？”
这世上的人，哪一个又不是在苦海中挣扎存活？
人人自危，自保尚且艰难，更遑论去拉上旁人？
所谓父子亲情，兄弟骨肉，在与利益想冲突的时候，全都可以舍弃，那人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只是为了白白在这世上走一遭，只是为了在这苦海中受苦数十年？
墨尘归立在山顶，忽有些苦恼的厉害。
司礼看着墨尘归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可自己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墨尘的问题。
人为什么活着，又为什么存在，活着的意义又是如何，从古至今都没有人能回答的上来。
可司礼知道，墨尘归虽表面上问的是这些问题，但这些问题的中心却始终是洛凌绯。
他爱洛凌绯，这已然毋庸置疑。
可另一方面，他无法忽略他与洛凌绯身份的立场问题。
他是大宋的上将军，她是南荒派来的奸细。
若非是那次洛凌绯醉酒，只怕他还要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多久。
可他宁愿继续被蒙在鼓里，如此便也不必这般备受折磨。
风逐渐停了。
空中洋洋洒洒有晶莹的小点落下来，他怔怔的抬起头，那晶莹落于鼻尖，随即便是化作了水珠。
下雪了。
墨尘归心底有什么压着，越来越重，视线仍旧在遥遥的山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那雪落在了他的睫毛上，他忽的有些恍惚，他怔怔的开口，声音也轻飘飘额，似是下一瞬便能随着那雪花一同落到山下。
他说，“司礼，我该怎么办？”
该如何面对洛凌绯。
又该如何面对大宋将士？
他被迫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他试着做出取舍，可结果往往差强人意，他被折磨的不像话。
司礼眸子微微垂下，雪花也逐渐由原来的小朵变成大朵，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煞是好看。
有多少年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了？
他沉吟一阵，许久才开口，眸子也定定看着墨尘归的侧脸，“将军有没有想过，也许选择，早就有人做过了呢？”
话音落下，墨尘归的瞳孔一瞬紧缩，下意识转过头正正对着司礼的脸，“你说什么？”
司礼抿了抿唇，毫不闪避，“将军难道没有想过，夫人虽是南荒派来的奸细，可这么久了，将军你并未被刺杀，我们的军机情报也并未出现泄漏，这一切若不是因着夫人，又该怎么解释呢？”
是啊，若不是因着洛凌绯早便做过选择，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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