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宣雅被软禁在隋军军营内,占地三座大帐,四周被粗大的营栅栏包围,前后有三十名士兵看守。
张铉对他还不错,食宿优待,还让他从前的贴身侍女伺候他,毕竟他是一方匪首,而且还有一座临沂县城没有拿下,张铉还需要他的配合。
虽然待遇不错,但孙宣雅却紧张之极,食不甘味,一连三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他极为担心自己的命运,短短三天便瘦了一大圈。
孙宣雅坐在小桌前一口口喝着闷酒,心中郁闷得要发狂,侍女在一旁小心地替他斟酒,孙宣雅忽然一把抓住侍女的头发,粗暴地将她的头摁在自己身下……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来了不少人,只见张铉的身影出现他帐前,吓得孙宣雅连忙放开侍女,低低喝了一声,“滚!”
头发凌乱的侍女跑出了营帐,张铉站在帐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看得出孙宣雅心中的求生**,短短几天就憔悴得像变了一个人。
“孙大王过得如何?”张铉走进了营帐问道,他身后跟着几名亲兵。
张铉的称呼让孙宣雅感到十分刺耳,他重重哼了一声,将头扭过去,不理睬张铉。
张铉毫不在意,在孙宣雅对面坐下,“我还是叫你孙将军吧!这样你也不尴尬,我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你愿意听吗?”
“什么交易?”孙宣雅嘶哑着声音问道。
“关于临沂县,我当然也可以拿下临沂县,相信你也知道,孟让已经是临沂县之主,他为了笼络士兵而暂时没有杀你的妻儿,但他对将士宣布你已经死了,我就算把你押到城下示众,他也会说你是假冒,你的作用其实并不大,但我还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孙宣雅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知道张铉说的是实话,只有自己死了,孟让才能成功夺权,心中的一点点骄傲也消失无踪了,他低下头一言不发。
张铉看了他一眼,又缓缓道:“但你应该也有办法,我希望能以最小的代价夺取临沂县。”
“那我能得到什么?”孙宣雅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我留你一个全尸,给你一副好的棺木;其次,你若不想死在我的手上,我可以把你送去江都,但朝廷怎么处置你,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再附加你一个条件,我饶你儿子的性命,你自己选!”
孙宣雅几乎要晕倒过去,他被送去朝廷一样会没命,那他还是一样活不成。
“但我没有……像张金称那样……杀戮平民!”孙宣雅低声道,语气中明显有了哀求之意。
“只是这些平民对你有用而已,你需要他们种粮,这不是你的条件。”
“我还有……黄金,有几千两黄金,被我藏起来了,我愿意交给将军换我一命。”孙宣雅急切地说道。
张铉冷冷地注视他片刻,说道:“我能做的让步刚才已经说了,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不过……我如果是你,我会选择第二条,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宣雅的声音更加颤抖了。
“我不稀罕你的几千两黄金,不过朝廷中说不定有人想要,你应该明白我是在说谁!”
孙宣雅死鱼般的眼睛里迸射出一线生机,他忽然想到了虞世基,他曾经暗中派人去托过虞世基的关系。
张铉立刻又道:“但你想让我把你送去朝廷,你必须与我合作拿下临沂县,否则,我会把你的人头直接送给天子请功。”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孙宣雅有一丝信心,他当即道:“将军可以去找陈海石!”
张铉只觉这个名字很耳熟,他略一沉吟,立刻想了起来,“就是原来的费县守将,被我放回去的那个人吗?”
“正是此人!别人我信不过,但我信得过他。”
“如果他已经效忠孟让呢?”
“别人或许会,但他不会,他跟随我多年,我可以把身家性命交给他。”
停一下,孙宣雅又恨恨道:“而且我也希望将军把孟让灭掉!”
……
费县和临沂县相距只有五十里,行军一天便可以赶到,拿下费县,也就等于打开了临沂县的大门。
正如张铉的预料,孙宣雅在费县全军覆灭后,孟让立刻在临沂县发动了政变,统领临沂县军队的六个将军,有两个将军支持他,另外两人则保持中立,在孟让一连串手段的软硬兼施之下,他最终控制了临沂县,三万守军也听从了他的指挥。
虽然最初孟让曾写信给张铉,表示他愿意让出临沂县,退兵到梁郡,但当时并没有发生瓦岗军东征,但就在瓦岗军东征并被张须陀的军队强势击败后,孟让也意识到他不可能退兵去中原,甚至彭城郡也很难前往。
事实上,孟让发现自己除了死守临沂县外,他再没有任何退路。
正是这个缘故,孟让不再履行自己的承诺,并开始在临沂县积极部署防御,他希望张铉久攻临沂县不下,最后不得不撤军退回北海郡。
黄昏时分,在临沂县四周的上万顷麦田里,数万士兵和民众在拼命地抢收夏粮,麦子刚刚成熟,他们必须在隋军攻打临沂县之前把粮食抢收回城,一车车满载麦穗的大车排队向城内驶去。
孟让负手站在城头上,远远眺望着数里外麦田忙碌的军民,他心中颇为得意,至少这些军民出城后没有趁机逃匿,这是一个好的迹象,说明临沂军民认可自己的统治。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隋军始终没有来进攻临沂县,这让孟让的心中生出了一丝疑虑,他和张铉在高密郡交过手,很清楚张铉善于用计,张铉会不会故计重施,让他的精锐士兵混入临沂县城内呢?
孟让担忧地又向麦田内的军民望去,外面有数万人在抢收粮食,要混进来确实很容易,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每家每户都控制起来,但他刚刚接手临沂,连军队都没有完全受他的控制,何谈控制百姓?
但如果不收城外的粮食,他的军队连半个月都支持不住了,大部分粮食都被孙宣雅运去了费县。
权衡再三,他只能冒这个险,毕竟粮食才是维持军队存在的基础。
孟让最担心的是,隋军利用军民外出割麦回城的机会杀来,那时他关城门都来不及,为了防止这个漏洞被隋军抓住,孟让特地派出数百名探子在临沂县三十里外巡哨,主要隋军主力出现,他们就会立刻放鸽信通知县城。
那时他会紧急下令军民回城,可如果小规模的隋军趁机混入城内,他也无可奈何了。
孟让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转身向城下走去,城门处,一队运粮大车正在进城,每个手上都有一只小木牌,只有凭这只小木牌才能进城。
这是孟让想到的唯一办法,识别身份,可是……
孟让也知道这里面有很大的漏洞,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寄希望于张铉没有派斥候士兵进城,他暗暗摇头,返回了官署,也就是孙宣雅的琅琊王府。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城外抢收麦子的军民开始陆陆续续返回城内,每个城门口都挤满了要入城的士兵和普通民众,每个人都背了一袋粮食,这是他们外出劳动的报酬。
在东城门口,数千人在城外吵翻了天,由于士兵要一一验证木牌,进城进度比较慢,让城外之人等得心急如焚,格外地不满。
“下一批!”
守城士兵二十个人一验,其实也不慢,只是大家急着回家,等得不耐烦。
二十人被带了进来,都是四五十岁的男子,每人背一袋粮食,手中拿着木牌,守城士兵也已不耐烦,看他们手中有木牌,便一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下一批!”士兵大吼道。
守城士兵们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进城的二十个人就有两名隋军斥候,其中一人正是沈光,另一人是跟着他的孙英,张铉封孙英为斥候旅帅,正式成为沈光的部下。
“大哥,我们现在去哪里?”孙英低声问道。
沈光微微一笑,“跟我来就是了!”
这次张铉利用孟让派人出城抢收粮食的机会,令沈光率领两百名斥候混进了临沂县,他希望能故计重施,兵不血刃地占领临沂,就看孙宣雅说的话在多大程度上靠得住。
两人很快来到一座占地规模巨大的大宅前,沈光对孙英笑道:“这就是我们的临时落脚之处,琅琊王氏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