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宫里的圣旨来地太过突然了, 不过曾榕到底是当了多少年的主母了, 当即便大手一挥, 叫帐房里头给府里头的丫鬟婆子小厮打赏, 一人多赏两个月的月银。虽说这会纪家面上还未分家呢, 可其实东西也都分地差不多了。
不过这会打赏, 便是大房那边的下人也都有, 毕竟老太太这会子还在大房的上房里住着呢。曾榕大手笔,又是用的自家银子,韩氏自是管不着的。
只是回了房中, 忒自生闷气。倒是纪宝茵跟着她回了院子,还在那欢欢喜喜地感慨呢,毕竟裴世泽也是她自幼便认识的大哥哥, 如今和沅沅成了好事, 她还挺乐见其成的。
“你啊你,都这会了, 还傻乐什么?”韩氏瞧着她还在那高兴, 登时恨铁不成钢, 在她额头上点了下。
纪宝茵被她说地莫名其妙, 当即便无奈说道:“娘, 这是好事啊,我替沅沅高兴不行啊。”
“你替人家高兴, 你怎么不想想你自个?”韩氏登时不悦地说道。
可是她这番话反倒叫纪宝茵听不懂了,清晨的婚事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是抢了自个的亲事。
“你们一块订的亲事, 可是瞧瞧人家,又是皇上赐婚又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哪一样是你能比得上的,”韩氏一想到那些亲戚的眼光,心底登时便不悦了起来,原本在他眼中十成好的婚事,如今都乍然打了个对折。
纪宝茵没想到她娘说的是这件事,登时便笑了,轻声道:“我觉得方公子也是极好的啊。”
可不就是好,虽说裴世子处处都好,可是她眼中就瞧见了那一个。便是旁人再好,不是她心底的那一个,她也不会羡慕的。
况且她原本不愿意的婚事,可是斗转千回,竟是自己初见时,便已动心的那个人。
纪宝茵看着韩氏端起茶盏,喝了两口,似乎心上的火气还没下去,登时便笑道:“娘你不也说过了,方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又是大皇子的外家。方公子腿疾好了,便可考科举,不说是个进士,便是个举人,大皇子都会抬举方公子的。这样的好亲事,要不是因为方家才刚入京,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这话确实是韩氏说的,先前纪宝茵不愿意的时候,韩氏就是这么劝说来着。
如今这话倒是原样地还给了韩氏。
其实韩氏倒也不是嫌方家这门婚事不够好,只是突然有了这样的对比,倒是叫人心底一时接受不了。这会听着纪宝茵的话,她登时一笑,瞪了她一眼,便怒道:“就你是个傻开心的。”
“娘要是真的心疼我,到时候我出嫁,您给我置办上一份厚厚的嫁妆,”纪宝茵搂着韩氏的腰身,撒娇道。
纪宝芸出嫁的时候,韩氏便给她置办了一份厚厚的嫁妆,如今她就膝下只剩下这个小女儿了,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于是母女两个倒是讨论起了关于嫁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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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榕瞧着一旁的纪延生,从方才接过圣旨到现在,是真的一句话都没说过。明明是件好事,倒是他这幅面孔露出来,连曾榕都不敢太过欢喜了。
谁知纪湛从学堂里头回来,一进门便嚷嚷道:“娘,姐姐要嫁人了?”
他喊的声音大,从正门那头便开始嚷嚷着,听地曾榕额头跳地直突突。纪湛一进门就见他爹也在,不过还是扑到曾榕怀中,都是半大的孩子了,可是还是喜欢依偎着娘亲。
曾榕素来也宝贝这个儿子,搂着他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是叫他别说话呢。只是纪湛却不明白啊,他还想多问问呢。所以他以为曾榕是嫌他声音太大了,登时便小声地问:“娘,姐姐要嫁给裴哥哥了?”
其实他还挺喜欢裴哥哥的,长得英俊,又生得那般高大。而且性子也好,上回他与元宝哥哥一起从学堂里头逃课,被姐姐抓住了。要不是有大哥哥在,只怕真的要被姐姐骂了。所以今天一回来,就听到这个消息,可真是叫他开心。
只是他声音虽小,可纪延生就坐在对面呢,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冷哼了一声,便是起身,拂袖而去。
“爹爹怎么这么不高兴啊,”纪湛奇怪地问道,不过随后她自个也叹了一口气,轻声地说:“我觉得爹爹肯定是舍不得姐姐,其实我也舍不得的。”
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大姐姐便已经嫁人了。等他记事开始,陪在他身边的就是纪清晨。虽然他也喜欢大姐姐,可是那种喜欢是和姐姐不一样的。
小家伙这般想着,方才的欢天喜地倒是一下子烟消云散了,趴在曾榕怀中,便哼唧道:“娘,我不想叫姐姐嫁人了。”
虽说小孩子的情绪本来就变得快,可是曾榕瞧着他前后变得这般快,也是哭笑不得。只得搂着儿子,轻声安慰:“姐姐这会还没嫁人呢,如今只是皇上把姐姐的婚事定了下来而已。”
确实也是,纪清晨这会还没及笄呢,也就是先赐婚而已。
只不过这婚事真是激起了千层浪,便是在裴家同样也是。杨步亭是先到的定国公府,才去的纪家。
两份圣旨,真是各家欢喜各家愁。
谢萍如跪在地上,听着杨步亭高声念着圣旨里头的内容,真是越听越惊,越听越怕,最后竟是连手脚都是软的。要不是身边的庶出姑娘将她搀扶了起来,只怕她都没法子起身。
宁国公府的事情发生之后,裴老夫人勃然大怒,直接叫裴玉宁在院子里禁足,反正就是不准出门,也不准出来了。谢萍如倒是心疼闺女,况且儿子又平白地挨了一剑,便是在裴老夫人跟前哀哭不已。
可是老夫人早就看透了她的伎俩,便是任由她哭,都没有心软。而且裴老夫人也早早便说了,这件事还没完呢。
谁知今个便等来了赐婚的圣旨,将纪七姑娘赐婚给裴世泽。
谢萍如心底其实隐约已经猜测到,裴世泽待那个纪家的小姑娘不一般,可是皇上却突然下了这道圣旨。玉宁才与那纪清晨起了冲突,以后她会如何?
就连谢萍如这会都不知道裴玉宁的以后会如何。
可是这会她又不禁担心,裴玉宁的事情会不会连累到裴延兆和裴渺父子两人。女儿是她亲生的,她也心疼,可是这会牵扯到丈夫和儿子,这两人可都是她后半生的依靠,便是连女儿都得往后站站了。
这里头自然也有真情实意高兴了,裴老夫人心里头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便是如今她也能给亡夫一个交代了。
裴玉欣也是真的高兴,追着裴世泽要叫他请客,“三哥,恭喜你终于抱得美人归,我要红封,大红封。”
董氏见她实在是不像话,亲自过来捉住她,怒道:“不许跟世子爷没大没小的。不想着给你三哥做点针线活,倒是整日想着占便宜。”
四姑娘裴玉敏便拉着五姑娘裴玉晴过来,也给裴世泽道喜,倒是裴玉晴突然轻声问道:“这位纪姑娘,是不是上回三哥病了,来看望三哥的那位啊?”
裴世泽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当即便点头。
“她长得可真好看,”裴玉晴也是喜欢美人的,一想到那位纪姑娘,长得可真是够好看的,难怪皇上会把她赐婚给三哥。
虽然裴玉晴瞧着挺害怕裴世泽的,可这位嫡出的哥哥,待她们一直都很好,每年过年的时候都给她们包了大红封,一次的银子抵得过她们一年的月钱。谢萍如面上是个大方的,衣裳首饰不会亏待了她们。
可是在定国公府里这样的人家里头,手里头没点儿银子,便是打赏丫鬟都扣扣索索的。谢萍如可不会给她们银子,两个姑娘的姨娘又不是得宠的。
倒是裴世泽每次都是直接给她们银子,俗气是俗气了点,可偏偏就是她们最需要的。
所以两个小姑娘面上不敢靠近他,可心底却还是敬重和喜欢这个哥哥的。要不然他病了之后,两人每日都过去瞧瞧,裴玉敏是姐姐,针线活还不错,时常给他做东西。
“那以后你们好好相处,”就是裴世泽今日都难得一脸温和,他长得本来就好看,要不是平常总是冷着脸,不至于叫两个妹妹不敢靠近。
裴玉晴见他居然这么温和地与自己说话,不仅耳根儿发烫,不过倒是认真点了头,似是保证道:“三哥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与三嫂好好相处的。”
“说什么呢,是未来三嫂,”裴玉敏见她傻乎乎的样子,立即拉了她一下。
裴玉晴轻吐了下舌头,又躲到了裴玉敏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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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晚上,纪延生总算是缓过来了,曾榕瞧着他这样子,才敢与他说话。
“说来再过两个月就是芙姐儿的及笄礼了,”曾榕瞧了丈夫一眼,虽说纪宝芙只是个庶出的,可是纪家可没有苛责庶女的事情,便是纪宝芙曾榕待她也是极好的。但凡家里头给纪清晨的,曾榕必是少不了她那一份儿的,只是身份使然,总是比纪清晨差点儿罢了。
纪延生点头,倒是主动说道:“我知道今年你一直带她出门交际,可有相中的人家?”
一提到这个,曾榕便要苦笑了,这亲事是要相对眼了才行,剃头担子一头热,那肯定是万万不行的。纪宝芙的模样说来,那也是温柔可人,相貌是像足了卫姨娘,温柔如水。
每回瞧着她,便是曾榕都难免心头泛酸,难怪当年纪延生会喜欢卫姨娘,这样的温柔碧玉,怎不叫人心生涟漪。
可是纪宝芙这模样,却又叫外头那些个正房太太不满意,毕竟人家是要给儿子找能挑得起一家的媳妇。
就说她与清晨站在一处吧,不用人介绍,旁人便能瞧出谁是嫡出的,谁是庶出的。纪清晨也是个爱撒娇的性子,可是她在外却是端庄大方,瞧着就是个疏朗好相处的性子。纪宝芙就是柔弱了过头。
况且如今家里头,姐妹们的亲事都定下来了。虽然她和嫡出的不能相提并论,可是她一个嫡姐嫁进了侯府,一进门就是世子夫人。如今连嫡妹又订给了定国公府,一进门就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两门这样好的亲事在这边摆着,曾榕这会都拿不定该给纪宝芙说个什么样的亲事才好呢。
若是太差的,就算她没私心,外头人都要骂她这个嫡母刻薄了。可这太好的婚事,又怎么会轮到她一个庶出的姑娘呢。
“老爷的同僚中,可有合适的,”曾榕是真的相看了一圈,都没相看到合适的。
纪延生见她这么问,倒是奇了,便道:“难不成就没一个合适的?”
曾榕早就拿捏住了纪延生的性子,知道他不喜欢旁人骗他,所以她也把如今地问题摊开了与他细细地说,末了还道:“要说咱们纪家的姑娘,拿出去比哪个都是不差的。您从几个姑娘小的时候就给她们请先生,琴棋书画读书写字,样样都拿得出手。可是六姑娘到底是庶出的身份,比不得宝璟,更比不得沅沅。”
纪清晨这婚事是怎么来的,裴世泽自个愿意是一回事,可是也有皇上的原因在里头。那是人家的嫡亲舅舅,娘舅大过天。如今舅舅发达了,哪有不宠着外甥女的道理。
纪延生也知道这个道理,叹了一口,便是上了床。
曾榕还坐在梳妆镜前,谁知纪延生突然便又从床上坐了起来,瞧着她问道:“你觉得乔策那孩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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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爷,这个点该洗簌了,要不奴才叫人把热水抬过去,”子息进来,瞧着坐在榻上的裴世泽,自打从老夫人的院子中用过晚膳回来了,自家世子爷就这般模样了,盯着手中的帕子,是瞧个不停。
难不成上头有花?
裴世泽没说话,子息又小声地唤了句。
谁知这次裴世泽终于抬起头了,却是带着笑容,脸上说不出的表情,就像是梦呓一般地竟是一下笑了出来。
“子息,我要成亲了。”
说着,他便笑了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