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先前还一口一个穷小子的裴玉宁主仆, 此时目瞪口呆地瞧着殷柏然, 就连谢萍如都紧蹙着眉头。
而这边比她们还要惊讶的就是纪宝茵了, 她当即惊呼道:“你就是方孟衡?”
先前被她嫌弃至极的人, 竟是她在书店中见到的清秀男子, 这如何能叫纪宝茵不惊呆。她忍不住地朝着方孟衡地腿上瞧过去, 说来方才她见方孟衡走路, 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此时纪宝茵的一颗心忽上忽下,简直是不知如何是好才对。
一方面她心底说不出地开心, 可是另一面又是说不出羞愧,她先前还哭着闹着不同意这门婚事。
这会连韩氏都惊讶地瞧着一旁的方孟衡,说来之前都是韩太太在中间传话, 所以她也没见过这位方家少爷, 没想到倒是个文雅的男子。韩氏忍不住往他腿上瞥了过去,就是不知道这走路可还顺当?
不过这会儿这些都不是重点, 殷柏然朝着那个丫鬟瞧了过去, 便是撩唇轻笑, “就是你说的?”
紫烟噗通跪在地上, 口中连声喊道:“大皇子饶命。”
“饶命?”殷柏然面色突地冷了下来, 朝着跪在那地上的丫鬟看过去,“若是今日孟衡不是我的表弟, 只怕这个调戏丫鬟的大帽子,你们就该扣在他头上了吧?”
“大皇子, ”谢萍如虽也害怕极了, 却还是起身,她原本还想给紫烟找借口的,毕竟得罪大皇子实在是太不明智了。可是殷柏然的眼睛冷冷地看过去时,她却突然说道:“小女也是被这丫鬟蒙蔽,才会一时误会方公子的。此事实在是误会一场。”
这可真是叫人听着想要笑了。
当真是黑也是她们说的,白也是她们。
“误会一场,那不知关于裴姑娘叫丫鬟推清晨下水的事情,也是误会吗?”殷柏然的眼眸一沉,连声音都沉了下去。
谢萍如也不知裴玉宁究竟有没有这般吩咐丫鬟,可是这会却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要不然裴玉宁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大皇子,这话可不能这般说,玉宁与纪姑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她怎么会想要陷害纪姑娘呢,”谢萍如说罢,干笑了两声。
可是对面的曾榕却已经盯着她,心中恼火地恨不得上前撕碎了这对母女才好。这姑娘家之所以这般行事恶毒,就是因为背后有这样的长辈,不分青红皂白,便要诬陷旁人。这方公子若不是大皇子的表弟,只怕今日一个调戏丫鬟的名声,还真的叫她们硬生生地赖上了。
这会轮到向她们问责了,倒就是一句轻飘飘地误会。
“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这个方公子为何这般说,可是我真的没有,”裴玉宁这会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不过方孟衡倒是从她嘴里的穷小子,变成了方公子。
纪清晨冷眼瞧着谢萍如母女,真是恨不得好生惩处她们母子才是。可是唯一遗憾的是,除了方孟衡这个人证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证据了。
而谢萍如也是认定了这点,虽畏惧殷柏然的威严,却还是说道:“大皇子,方才方公子也说了,他是隔着花墙听的,这其中有些误会也是难免的。”
殷柏然深深地看了她们母女一眼,却对面前的秦二夫人说道:“秦夫人,今日老夫人的寿宴上,倒是叫您受累了。”
“大皇子说地是哪里话,”秦二夫人立即浅笑着说道,听到这里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底却又是庆幸。
之前谢萍如可是与她提过,想要与秦家结亲,当时她瞧着这裴玉宁乃是定国公的嫡女,相貌出落地十分字漂亮,几次接触下来,性子也不错地模样,便觉得与家里的大少爷相配。可谁知知人知面不知心,竟是这样恶毒地性子,这要是娶回家中来,岂不知乱家的根源。
秦二夫人心底简直就是喔弥陀佛,幸亏她家老夫人一直没点头同意,果真出事了。
“既然是误会,那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毕竟今天是秦老夫人的大喜日子,”殷柏然淡淡吩咐道。
谁都没想到,殷柏然竟是这般轻轻地放下,曾榕气得便想起身上前理论。若是大皇子不想得罪这些权贵,那她便自个来。她可不怕这些人,便是闹起来,也是裴家丢脸,竟是养了这样恶毒的女儿。
纪清晨却是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待曾榕转头的时候,冲着她微微摇头。
曾榕见她这般,还以为她是不想过多地为难地裴家母女,毕竟闹起来,只怕定国公府的名声都会受到牵累。
对面的谢萍如和裴玉宁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要是大皇子真的追查到底,就是谢萍如都没把握全身而退。
纪家人先离开的,殷柏然与方孟衡也跟着她们一块出了门。韩氏注意到方孟衡的腿,这才发现他走路虽说能瞧出与常人不一样,可是问题却不大。登时韩氏心底松了一口气,这会再瞧着方孟衡,便是丈母娘瞧女婿,越看越顺眼。
而之前因为方孟衡的腿闹腾地最凶的纪宝茵,这会却全然没注意到他的腿,她走在旁边,不时拿着眼去瞟旁边的男子。他个子比自个可是高了好多,她差不多只到他肩膀那处。他身上有着一股书卷气,整个人都给人干净清爽地感觉。
纪宝茵依旧还记得那日,他伸手将架子上的书拿了下来,他的手掌干净又白皙,指甲修剪地短短地。
“沅沅,”殷柏然低头瞧着不做声纪清晨,突然一笑,问道:“你相信柏然哥哥吗?”
纪清晨抬头瞧着他,认真地点头,殷柏然也是开心地她头上抚了下,柔声说:“我是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你小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我就不会叫你受委屈。
现在,就更不会了。
待他们往回走,因着前头戏台旁都是女眷,殷柏然与方孟衡不好过去,于是他们便在此告辞。
纪宝茵害羞地不敢抬头,却还是忍不住瞧瞧地拿眼去觑他。可谁知此时方孟衡也正在瞧她,两人四目相撞,登时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冲上了心头了。
曾榕方才虽听到了殷柏然的话,她也觉得以殷柏然的性子,不至于瞧见纪清晨被人欺负,就这么任人宰割。于是她上前,伸手拉着纪清晨的手臂,说道:“沅沅别害怕,顶多这家子人,咱们以后离地远远的。”
可是她刚说完,一旁地韩氏也点头,冷哼了声,“这还是国公府里的太太和小姐,可真是恶毒到一块去了。”
纪宝茵这会也点头,“我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说谎,连眼睛都不眨地人。”
只是曾榕再瞧着纪清晨的脸色,竟是有些不对,待一寻思,才恍然。
谢萍如和裴玉宁,一个是裴世泽的继母,一个裴世泽同父异母的妹妹。韩氏和纪宝茵是不知道的,可是纪清晨当着纪延生面前,喊出的那一句话,她可是听地清清楚楚。
能叫一向听话的沅沅,与纪延生顶嘴,她一定是极喜欢裴世子的吧。
到这儿,曾榕心里便揪地慌,这都叫造地什么孽啊。裴世子那样好的人,可是偏偏却有这样的继母和妹妹。瞧着这谢萍如的性子,也是个厉害的,只怕裴世子小时候的时候,也没少受她的委屈。
可是他自个受委屈了,曾榕却舍不得纪清晨去受委屈。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要这般害她,若是以后真的成了一家人,谢萍如母女岂不是更好下手了。
只是纪清晨默不作声,她这会也不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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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柏然回去的时候,便瞧见裴世泽正在与秦家大公子在喝酒,他冷笑了一声,便是上前。倒是秦天闵见他回来,立即抱拳道:“大皇子,不知方公子可找到了?”
“孟衡初来府上的,倒是一时走岔了路,”殷柏然轻声说,倒是叫秦天闵不好意思起来。
秦府的园子确实是大,头一回来这里的,若是没人指路,走错了是难免的。
秦天闵又与方孟衡赔罪,倒是叫方孟衡不好意思了起来。而殷柏然此时走到裴世泽身边,见他手中端着一杯雨过天色汝窑小酒杯,登时笑道:“裴世子倒是好雅兴。”
“偶尔而已,大皇子说笑了,”裴世泽轻声道,言语中倒是颇为客气。
只是殷柏然却突然探头靠近他的耳边,裴世泽有些惊讶,想退后,可是却已经听到殷柏然开口说:“方才我去花园,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裴世泽微微偏头瞧着他,殷柏然眼中带着冷意,却已轻启薄唇,“你那个妹妹,居然敢动沅沅。”
砰,裴世泽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上,杯中还有半盏清酒,却是滑落的途中,泼洒在他的衣袍上。
殷柏然轻轻摇头,脸上已没了方才的寒冷,轻声惋惜道:“裴世子,你也太不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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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宁跟着谢萍如回到家中,这一路上她都忐忑地不敢说话。待一进房中,裴玉宁便轻声喊了一句,“娘。”
可是谢萍如一回身,就狠狠地给她一巴掌,怒道:“谁让你这么干的?谁叫你做这么蠢的事情?你以为在秦家老夫人的寿宴上闹出事情,你就能脱得了身?”
“娘,我没有,”裴玉宁便是这会当着谢萍如的面,还是一口咬定。
谢萍如真是失望头顶,她也不知自己竟是怎么把女儿养得这般蠢笨。她失望地说:“你可知,我本是打算把你定给秦家大少爷的,你以为出了今日这样的事情,秦家人还会要你吗?”
一提到自个的婚事,裴玉宁登时慌乱了手脚,她拼命摇头,哭诉道:“那个纪清晨算什么东西,那么多贵女,秦老夫人偏偏就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还有三哥也是的,打小就只在意她一个人,便是连我这个妹妹都不放在眼中。”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叫谁能喜欢?”谢萍如实在是失望透顶,今日若不是大皇子不愿意闹大了,只怕最后连丈夫都可能受到她的牵累。毕竟教出这样的女儿,裴家的礼仪规矩,简直就叫人踩在了脚下。
谢萍如手里头也不是没有过人命,可是她从来没叫人抓住过把柄。却不想这个蠢笨的女儿,竟是还没出手,就叫人逮住了。
“好了,你爹爹也快回来了,你先自个的院子里洗漱,”谢萍如这会不想再与她说这些没用的。
裴玉宁只得委委屈屈地回了自个的院子,只是她到了门口,就听丫鬟迎了上来,轻声道:“姑娘,世子爷来了。”
裴玉宁此时脸上还有巴掌印子呢,便是皱眉,问道:“他来做什么?”
说着她就已经走进了屋子中。
此时裴世泽就站在东梢间中,裴玉宁的闺房极是富贵,到处都是镶金缠银,便是随处一件摆设,都是再好不过的。毕竟她是定国公唯一的嫡女,便是委屈了谁,都不会委屈了她。
“三哥,”裴玉宁进来后,就瞧见裴世泽站在当间,轻声喊了一句。
裴世泽抬头瞧着她的脸,一个清晰可见地巴掌印,便在她脸上。裴玉宁见他一直盯着这个脸瞧,心中有些恼怒,便道:“三哥可是有事?若是无事的话,就先请回吧,我累了。”
可谁知裴世泽却是看着她,淡淡问道:“脸上是被太太打的?”
听着他的轻描淡写,裴玉宁登时更加恼火,当即便道:“这不关三哥你的事吧。”
可是下一刻,只见裴世泽突然拔出手中的剑,寒光在空中划过,裴玉宁这才发现,他竟是拿着剑到自己院子中。她吓得连连后退,可是裴世泽的剑却还是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只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今日你是故意害沅沅的吗?”
又是沅沅,又是沅沅。裴玉宁心中虽害怕,可是却还是冲着他喊道:“她究竟算什么东西,你打小就不喜欢我。她不过就是个外人而已,凭什么你对她,比对我还要。我就是不服气,就是不服气。”
裴世泽冷冷地看着她,却是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沅沅的时候,她趴在他的床榻上。就睡在她身边。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孩子,却被他抓住了手,因为怕吵醒她,便独立留在那里。
裴家祖宅进了贼人,她抱着他说,软软地和他说,好担心他。
“她不是什么外人,她是我这一世最珍视的人。”
裴世泽盯着她,握着剑柄地手掌,已是紧紧地握着。
“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