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皎娘哪里知道这些背后的算计,只想着冬郎进学的事终是有了眉目,心中欢喜不已,虽跟叶氏刚认得不过一个月,却知她并非信口开河之人,性子看似爽朗,实则极为稳妥,若无十分把握断不会大包大揽的应下,既应了必是能成的。
果如皎娘所想,未等三日,转过天一早叶氏便一脸喜色的来了,一照面便道:“可是巧,昨儿我家老爷家来,我还没提冬郎的事呢,他倒自己先提起我家小子来,说那小子在外上学,我跟老爷不在跟前儿,没个人管着,不定怎么荒着玩呢,便与我商量着寻个伴儿,也好彼此照应,我便跟老爷道还寻什么,现成隔邻就有个合适的,说了冬郎的事,老爷也点头说好,催着我过来问你的意思,你若点头,立时就能送你家冬郎进京。”
皎娘本是惊喜,可底细一听不免愣了:“进京?”她是想着能在燕州城寻个妥当的学堂便好,哪里想到竟然要去京城。
叶氏见她神色以为舍不得,便道:“你呀也别舍不得,有道是男儿志在四方,小子不比丫头,就得远远的放出去,才能长能耐,总搁在身边能有什么出息,再有,这燕州城才多大怎跟京城相比,不说天子脚下有多繁盛,便是那学堂也不是下面州府能攀上的,那些学里的先生们,都是有名号的,哪个不是一肚子学问,有道是名师出高徒,你家冬郎又聪慧上进,若得这样的先生教上几年,还愁什么。”
皎娘犹豫道:“可冬郎自小连燕州城都没出过,这忽然一下去京城上学,人生地不熟的,总是不妥。”
叶氏笑道:“地儿是不熟可人熟啊,你忘了不是有我家小子吗,两人一块儿上学也能做个伴儿,不瞒你说,这也是我的私心,你家冬郎跟我那小子虽说年纪一般大,冬郎却沉稳多了,又聪明上进,我真是打心眼儿里头喜欢,不像我那小子,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说话做事都不妥帖,若身边有个冬郎这样沉稳的提点着些,我跟老爷也能放心,你也别担心,不是官办的学堂,是亲戚家里的,聘了几个有名望的先生,倒是能教些正经学问,所以才把我那小子送过去。”
皎娘听了这话,才算松了口气,不是官办的就好,想来京里那些官办的学堂里大都是官宦子弟,冬郎若是去了,必要受欺负,且,那些官宦子弟大多行事荒唐,成日吃喝嫖赌,上学不过都是幌子,皎娘也怕冬郎跟着学坏了,性子再沉稳也不过才十五,哪有什么定力。
家学多少好些,学生大都是族里或者亲戚家的,知根知底儿,又有叶氏家的少爷在,至少不会被人欺负了去,确是个难得的机会。
想到此便起身行了个礼:“劳烦姐姐奔波帮忙,我先替冬郎谢叶姐姐大恩,待他来了再给姐姐磕头。”
叶氏忙拉起她的手在炕上坐了道:“你我投了缘,姐姐就没拿你当外人,你总这么客气的谢来谢去,反倒显的生分了,再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就是给冬郎寻个上学的地儿罢了。”叶氏这话说的自己都觉着不得劲儿,心道这会儿你谢我,等以后明白过来,还不定怎么恨我呢。
皎娘:“那我这就回娘家跟爹娘送信儿去,也好给冬郎收拾行装,送他进京。”
叶氏:“那边儿学里头管吃住的,被褥都是全的,只收拾些衣裳便好,至于送也不用劳动你家二老了,想来他们也没出过远门,还是交于我吧。”
皎娘:“帮着寻了这样的好去处,已是大恩,这些琐碎小事怎好再劳动姐姐。”
叶氏:“不劳动不劳动,如今我家老爷在燕州城,一时半会儿的我也离不得,不是我送,是遣两个妥帖的管事走一趟,送冬郎过去,正好顺道也给我家那小子捎些衣裳,这事儿妹妹就放心吧,保管妥妥体贴的把人送到京里去。”
皎娘都不知怎么谢叶氏夫人才好,本想亲自下厨做几样叶氏爱吃的点心,不想叶氏却说府里还有些别的事,点心下回再吃也一样,撂下话起身家去了。
皎娘送到大门,瞧着叶氏脚步匆忙的进了旁边的院子,不禁道:“瞧着步履匆匆的,也不知这一大早的有什么急事?”
李妈妈道:“不说隔壁的老爷家来了吗,夫妻多日不见,想必是有梯己话儿说。”说着顿了顿又忍不住劝道:“可着燕州城也找不见比大娘子您更心宽的了。”
她一张嘴,皎娘便知道要说什么,说起来就叨叨咕咕的没个完结,忙打断她的话头道:“冬郎要去京里上学,旁的还罢了,鞋得多做两双,平时也好有个替换,妈妈一会儿去街上布铺子里扯几尺油布回来。”
李妈妈疑惑道:“大娘子买油布做什么?”
皎娘:“听叶姐姐说,春夏之交京城里雨水勤,寻常布面的鞋,一踩雨便湿了,穿不住,油布隔水,用来做双鞋给冬郎,下雨时好穿。”
李妈妈不禁道:“大娘子可真疼小舅爷呢。”
皎娘:“冬郎可是我兄弟,我这当阿姐的自要疼他的。”
李妈妈笑了:“这话可是,大娘子若是把对小舅爷的心挪些在大爷身上,这夫妻啊就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