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递来一方手帕,可归晨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胡乱用手背抹了两下脸后便起身俯首,对着“莫莘蔚”说道:“都是我失态了,扫了大人的兴致。”
“莫莘蔚”擒着手帕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接着便不留痕迹的收了回去,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一番好意不被接受而生气,反而出口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伤心难过,毕竟逝者已矣,你父母在天之灵相信也不会希望看到你为他们太过伤心。”
归晨心中冷哼了一声,觉得这莫莘蔚真是罔顾这么多年流连花丛的经验,竟说出这种话来安慰人,还好她不是这样的身世,不然真的要被他方才这番话气得哭死过去。
这“影儿”可是被卖到风月场所来卖笑的,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肯定是不愿让父母知道的,可这莫莘蔚却偏偏要说什么父母在天上看着,不把人气晕才怪!
看来这莫莘蔚也不如传言中那般机敏嘛,那么确实可以考虑放开手脚套一套话。
想到这里,归晨又再次装出一副悲戚的模样,活像是被生活逼的走投无路似的自言自语道:“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们一家一直都是本分的过日子,不曾得罪过谁,可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我们镇与临镇从未有过纠纷,他们为什么突然要来抢涪野湖的水呢?”
说完归晨便低下头,拿衣袖掩着面,假装啜泣了两下,可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莫莘蔚”开口,归晨有些好奇,悄悄地抬起头快速瞥了他一眼,谁知那“莫莘蔚”虽然脸上满是怜悯之色,却丝毫没有要开口安慰的意思。
归晨在心中暗暗想着:怎么回事?难道刚才那几句话说的不够情真意切?又或是啜泣的那几下显得有些假让他看出了端倪?不然现在这种情况,但凡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应该都会说点什么吧,就算不是将水源争抢的真相说出来,也总该安慰几句啊!
归晨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抬头看着“莫莘蔚”,犹豫的开口道:“大人,您是在郡府任职的,按理说我不该随便询问,可我还是想求求您,能不能告诉我临镇到底是因为什么来抢夺涪野湖的水?我只想知道原因,这样也好知道我爹娘到底因何而死。”
这可已经是非常危险的套话了,既直白,还有些拿已逝之人威胁的意味,若是这“莫莘蔚”还不开口,那可当真是嘴严的很,便真的要想些别的手段来套话了。
“莫莘蔚”张了张口,面上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都是我不好,非要拉着你询问,勾起了你的伤心事,至于你家为什么会遭此灾祸,你多知也无益处,你只消知道,这件事中任谁都是无辜的便好。”
就这?就说这两句就完了?归晨心中有些气愤,白白可惜了她方才那一番眼泪,竟然就换来这么几句不咸不淡毫无用处的话,什么叫多知无益处,亲人死了连理由都不配知道吗?还任谁都是无辜的,你不说原因轻飘飘这一句话能安慰到人吗?
不过即使心中不忿,归晨也实在不敢表现出来,套话最主要的还是要隐瞒自己的目的,不能逼迫得太紧,否则会被对方瞧出端倪。
归晨梳理了一下情绪,对着“莫莘蔚”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我鲁莽了,竟然过问大人郡府之事,真的是太不知好歹了,不如我敬大人一杯,算是我的赔罪。”
说完她便从桌上拿起酒壶,为“莫莘蔚”和自己都斟满了酒,然后为表诚意,她抬手便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是啦,这其实就是归晨现在的目的,让对方能有几分醉意,朦胧困倦之间问话会容易一些,而且神思不清醒也不容易说假话。
现在的场面对于归晨来说确实不是那么乐观,谈了这么久的话,连对方到底是不是莫舒阳都不知道。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确定一点,这人确实在郡府中任职,而且对于汝南的病乱多少是知道些内情的,不然听到归晨那“悲惨的身世”,就算是装模作样也应该表示一下愿意相助调查的心情,怎么却反而嘱咐不要过问呢?若不是因为他知道内情,那怎么想都不符合常理。
既然是个知道内情的,那不管是不是莫舒阳,都值得花些时间套套话。
酒一下肚,归晨本想再继续劝酒,却不料自己先是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这酒可真够烈的,方才没有防备便直接入了口,不仅口鼻被呛的难受,酒水一路滑进腹中都觉得火辣辣的,像是一粒火种当胸穿过,掉入胃中。
归晨本要开口说话,谁料一张嘴溢出的并不是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而是几声剧烈的咳嗽,一连咳了半天都没缓过劲来,到最后竟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莫莘蔚”见状站起了身,走过来一边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说道:“你之前没喝过酒吧,酒可不是水,不能喝的这么急。”
归晨呛的满脸通红,半天才缓过气来,她之前不是没喝过酒,在家的时候,凡是年节或是公仪世家的宴请,归晨都是要敬酒的,只是因为年纪还小喝的不多,而且酒也没这么烈。
这酒归晨既觉得招架不住,那陪酒肯定是不现实的了,不然到最后还不知道是谁先醉倒被套出实话,多劝对方喝才是正途。
想到这里,归晨连忙站起了身,请“莫莘蔚”回去坐好,一边又给莫莘蔚斟酒一边说道:“是我太没用了,想敬大人一杯酒却出了丑,想来这酒我是不配喝,那还是大人来享用吧,我只管给大人斟酒就好了。”
于是归晨就站在桌边拿着酒壶,只要“莫莘蔚”的酒盅空了,她便立刻倒满,与刚进屋时的心境不一样,这回归晨到希望“莫莘蔚”喝的越多越好。
如此三四次后,“莫莘蔚”终于觉得有些别扭了,转过头看了看归晨说道:“你这样既不陪我喝酒也不陪我聊天,我自己一个人喝着实在无趣,你一味倒酒,倒是像打算要将我灌醉一般。”
虽然“莫莘蔚”这话说的像是玩笑之语,但归晨可不敢真的当成玩笑去听,她脸上一僵,双手微颤,紧张之感又再次从心底冒出。
她努力挤出个微笑,强行定下心神来说道:“大人这是觉得我无趣了吧,那不如我就陪大人聊聊天?”
聊天好,聊天好,尤其是还喝着酒,聊着聊着就容易敞开心扉,将什么心里话都说出来。
可谁知“莫莘蔚”竟然没有采纳她的建议,而是提议道:“影儿你不如给我跳个舞或唱个曲儿,刚才聊了那么沉重的话题,我们也换换心情。”
糟了,这可如何是好,这两样她哪一个也不会啊,归晨本想呵呵一笑对“莫莘蔚”说:歌舞有什么好看的,太俗气了,看我给你表演一个新奇的,家传秘术“莲云结”。
可是她不能冲动,尤其是不能显露身份让人知道她是公仪世家的人,于是便咬了咬牙说道:“我不会啊……”
“莫莘蔚”先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估计是好奇还有不会跳舞唱曲的卖笑女子,不过当他看到归晨一脸真诚的模样后也就释然了,只是轻声问道:“那你会些什么呢?”
我会的你肯定是不爱看的!归晨在心中默默答道。
她眼珠转了转,微微一笑,不过倒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要不我给大人讲个故事?”
“莫莘蔚”又是一阵好奇,看了她一眼。归晨摆出了一副十分无奈的表情,想要告诉对方自己除了这个其他的啥也不会。
“莫莘蔚”的眼神在归晨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轻笑了笑道:“那你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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