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姜深知父亲一向喜好研究古籍中难解的病症,只以为父亲是看书入了迷,于是便直接推门而入,可映入眼帘的却是父亲背对着门口而立,在一副挂在墙上的卷轴前沉思。
萦姜一眼便看出卷轴上描绘的乃是季连世家大宅的地图,于是她不禁好奇父亲没事看家中地图做什么,更让她感到好奇的是,那里原本挂的应该是十二州的舆图才对。
“父亲。”
萦姜轻声唤道,然而她这一声却让季连家主混身一颤,紧接着看向她的面容之上闪过一丝惊慌。
季连家主见来人是萦姜淡定了些许,但还是飞快的推了一下墙上的一块砖石,接着那墙带着卷轴向内翻转,一副卷轴从上打开,墙上又重新挂回了原来那副舆图。
还不待萦姜好奇父亲的举动,季连家主便有些不悦的问道:“怎么进来也不知道敲门?”
萦姜有些羞赧的低下了头,轻声答到:“我问过院门口的仆从,他们说无需通报,我敲门时父亲也不曾应答,所以我还以为是父亲看书入了迷……”
季连家主听完神色缓和了不少,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再解释,眼睛微微斜视带着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轻声呢喃了句:“家中上下也是时候该修葺一番了。”
说罢便整理了一下衣摆坐到案前的太师椅上,轻咳了两声询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提到正事萦姜便将方才的插曲抛到了脑后,斟酌再三后解释道:“我……我这几日在成阳的医馆问诊时听说了一个之前不曾听到过的奇怪的病例,思量再三也想不出治疗之法,所以想来问问父亲。”
她眼神有些飘忽,脸色也显得不太自然,更因为紧张连掌心都沁出一层薄汗,生怕父亲会追根究底问她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病症。
然而季连家主是个医痴,一向喜欢研究奇怪的病症,听到这里也不禁来了兴趣,并没有询问她细枝末节,只是一脸好奇的追问道:“你读过多少医书我是清楚的,若是连你都不曾听说过的病例,想来是有几分蹊跷,不妨说来听听。”
见父亲有心询问,萦姜心中的不安稍减了几分,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小心翼翼,直接答到:“病患通体发热,竟能将冷水都热至滚烫。”
季连家主听后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思索片刻复又询问道:“可还有其他症状?身上是否带伤?”
萦姜之前也曾随着父亲去问诊过,深知父亲每每遇到棘手的病症才会眉头深锁,于是心中也开始焦急起来,连忙答道:“未见有什么其他症状,身上的伤也都已经妥善处理,看样子并不像是因为伤口恶化而引起的发热。”
见她语气激动,引得季连家主面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萦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一开始她明明说这是自己听说的病症,方才情急之下却答得好像亲眼见过,难怪父亲会生疑。
不过好在季连家主并未深究,只是将心思全都放在症状上面:“患者是个什么情况?你可曾探过其是否有内伤?”
萦姜轻轻抿了抿嘴,看了季连家主一眼小心翼翼的答道:“我只是从一位老翁口中听到这个病例,并未亲眼见过,更不用说用医术探其五脏六腑,只听说患此怪病的是个双十少女,他家人寻遍了周遭的大夫也未诊出个所以然,其中也有擅长医术的……秘术师。”
避重就轻的一番解释中夹杂了不少谎话,这让之前从未诓骗过父亲的萦姜有些惶恐,以至于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然而她等了良久却都没有等来季连家主的回答,于是便抬起眼睑,轻声问道:“父亲,您可听说过这样的病症?”
只见季连家主的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更加深锁,片刻之后方才摇了摇头答道:“闻所未闻,你所说的病症让人匪夷所依,除了发热并无其他症状,却又不是重伤引起的,而且既然高温能令冷水沸腾人却还活着,简直就是奇迹,说不定是这症状被人夸大了……”
“不会!”萦姜立即否定道,这症状是她亲眼所见,绝对没有夸张半分,然而当她注意到父亲疑惑的神色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又冲动了,只得胡乱掩饰道:“那老翁解释的详细,到不像是夸大其词……”
这回季连家主瞧出了萦姜的蹊跷,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那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怪症了。”
这便是说父亲也没有办法吗?萦姜心有不甘,再次问道:“如此怪症,父亲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中了咒术?”
季连家主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若有所思的说道:“倒是不乏这种可能,天下秘术何其多,新研习出的秘术,各世家宗族不为外人道的家传秘术,有我们不曾听说过的实属正常。”
“那若当真是中了咒术,父亲可有办法医治?”
萦姜并不在乎这到底是什么咒术造成的,她只关心父亲有没有办法医好归晨,父亲应该算的上是整个弋阳医术最高明的秘术师了,若是连他也没有办法,只怕自己也只能束手无策。
她看向季连家主的眼神中满是希望之色,像是在告诫父亲她坚信他能拿出医治的办法,若是得到与之愿望相左的答案瞬间便能将她拖入无尽的深渊。
季连家主从未见萦姜露出过此等神色,震惊之余他眼皮微跳,倒有片刻不敢直视自己女儿的眼睛,回荡在脑海中的想法未经思考便已经脱口而出:“若要强行医治,方法不是没有,只是……”
听到这句话的萦姜眼中忽然爆发出异样的神采,连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萦姜激动的语气瞬间唤回了季连家主的神思,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脸上有懊悔的神色一闪而过,语气却陡然严厉起来:“只是这方法我并不知晓!不论是病症还是咒术,我都没有医治的办法,或许是我的医术还不够精深,又或许世上还有高人能够想出办法,但我此刻确实无计可施。”
这番话就如同一盆冷水一般突然浇在萦姜的头上,将她方才燃起的的希望全部浇熄,她只觉得一阵寒意自心头涌上,似乎将她整个人都冻住一般,半晌才颤抖着嘴唇磕磕绊绊的问道:“可…可您是…您是知道谁能医治的…对不对?”
看着女儿怅然若失的模样,季连家主也有片刻的心软,他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终却是缓缓叹了口气道:“萦姜,从你修习医术的第一日起我就告诫过你,生死有命,任凭医术在高超的人也不可能斗得过命,这世上总会有令你束手无策的病症。”
父亲会这样讲便是表示他并不知晓谁能医治了,可方才他话中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但为什么明知道有办法却不愿意说出来呢?
若是找不到办法,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归晨去死吗?萦姜强忍住泪水,抬起头来戚戚然的询问道:“若有此怪症的是您的亲友或是至交,父亲还能这般坦然的告诉他生死有命吗?”
一番话问的季连家主有些语塞,他下意识的感觉的萦姜今日这一番询问一定没那么简单,可又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往下想,若真是自己的至亲之人到了生死关头,他又会如何?
“是人都跳脱不出生死,无法可解就是无法可解,没有人能够强求。”
萦姜的眼神慢慢失去了神采,她淡然一笑,轻声道:“多谢父亲,我的问题问完了。”
说罢她便转身要走,然而还未等她迈出一步,却听见身后父亲唤她:“萦姜。”
萦姜以为父亲这是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回过头来,然而一句话却再次浇熄了她心中希望的火苗:“无论有此症状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你都不要因为无能为力而自苦。”
这话的意思是要她放着归晨不管吗?那怎么能行?
连声音之中都透露着绝望:“父亲多虑了,这不过就是我听来的病症,只是病患年纪与我相差不多,所以得知无法医治之后生出几分同情,实际上我与对方并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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