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衣人啐道:“什么鬼劳什子天师,老子退休了,天师是我幼弟——刘塬老弟,我受天子和天网双重托请来寻你说话,真不是贫道自己想来的啊。”这人出名已经快三十年了,简直是不老妖怪。但是一想到是留候张良嫡传后人——那么就说得通了:金荣说人家有龙族血统。
刘塬道:“天师亲自出手,我好大的面子。”心想,就凭你的咖位,天子跟公主谁敢跟你直着腰说话?什么叫自己不想来?不想来就别来!
张前天师笑道:“天网跟皇城司到现在没人确切知道你的武功深浅,而这事又实在牵扯太大,我在山西待得气闷着,说走这一趟吧。”
刘塬道:“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天网?总统领据说嫁人了?”
张前天师,出尘小道姑的亲爹,一哂,“反正有人持天网信物来找我,几辈子的交情了,我也管不着总统领如今是怎么个章程,她们委托我问你的事正好我也很感兴趣。”
柳湘莲耳朵竖得老高,竟然没有注意到马一头撞上了路中间的一个铁塔般高壮的身影。
那人随便出手将马拦住,怒道:“走夜路不看人的吗?出车祸啦!把钱!”刘塬抬头,只见一个络腮胡子长发大汉站在路当中,眉毛呈淡白色,胡子花白,脸圆肚阔,手大如扇,嘴大牙黄。
张前天师笑道:“老东西又来讹人了?”
那人用脚虚踢张前天师道:“老子讹你啥了?天网现在有钱得很,启了个大宝藏——小娃娃,你给批了多少经费啊?”
半夜三更的早就宵禁了,这几个人大摇大摆地在路中间说话,旁若无人,竟然没有巡城兵丁来问。
柳湘莲被那人骇人的气势吓得四肢麻木,只觉得对方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灵魂出窍。
刘塬喃喃地道:“东来宗师啊,十年未出手了。”
东来宗师嘻嘻一笑,“嗬,江湖上居然还有人认得老子?”
刘塬道:“当年观摩过前辈在泰山顶上掌劈东瀛客的绝世风采,恨不能常伴前辈左右做门下鹰犬。”
东来宗师笑道:“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儿了……你能上泰山之巅,身手应当算不错了——怎么,你有天网的资源居然还没突破?五十多岁了吧?资质够差劲的。他和我,”指了指张前天师,“三十二三岁晋升宗师。”
你们都不是人,是神!
张前天师笑道:“刘门主也不是差很多啦,就是一个契机,积累倒是够了。”
东来宗师点评道:“一个契机啊,那难了。多少高手一辈子等不来这个契机?”
当面点评刘塬的功夫,还说得这么不客气,着实无礼,不过这二人的话真正是一字千金的,多少贵富实权人物重礼求点评,人家未必拿眼皮子夹你一下。当然普通地主老财王爷也摸不着接近这些宗师的门路。
刘塬不敢再坐在车里,跳出来立于东来身侧执弟子礼。
东来和张前天师看到他的身法,眼睛俱是一亮,东来道:“牛鼻子,这个身法有什么说道?有点意思哈。”
张前天师闭目想一想,“似乎前宋辛弃疾大宗师有一套剑术,配合的身法是这个路子?”
能被称为大宗师的,已经不是武功强能挣到的地位了,得成天下师,德才行绩全部有说服力才行。
刘塬自然一声不吭,听而不闻,东来和天师见他不接茬儿,也拿他没办法。
东来望望天,“要不找地方喝酒去?”
张前天师道:“你来京城干啥?有什么热闹可凑吗?”
东来道:“有你在的地方就有热闹可看!你一动,就有耳报神叽叽歪歪地在我这儿聒噪,我虽嫌烦,但是也静极思动,看看你个老小子在搞什么鬼。”
张前天师道:“我前儿夜观天象,突然天降扫把星,白虹入箕……那个睡神还没醒?”
街角一个恹恹的声音道:“莫非牛鼻子说的是我?”墙角斗拱下蜷缩着一个黑影,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那里有个东西,仔细看了你也看不出那居然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竹竿一样的人。
张前天师好功夫,居然发现有人埋伏于此,而且猜出是谁。
东来摸了摸大胡子道:“掸子老弟睡醒了没?”
那瘦高个儿头发乱糟糟的也不打理,根根竖直向上,眼睛细小,鼻子老长又窄,嘴巴耷拉着,一脸愁苦相……果然像只鸡毛掸子。
柳湘莲哈地笑了半声,然后脖子就被那鸡毛掸子捏住了。
柳湘莲全身酸软,心头大骇,那人轻飘飘地只一步就横跨两丈来到自己跟前,眼睛能清楚地看到对方每一个动作,身体就是没有反应。
刘塬喃喃道:“原来是南渔宗师啊,天啊!要出大事了吗?”
南渔宗师的身材根本不像瘦小干瘪的福建人,他嫌弃地掂量掂量柳湘莲,扔到地下,“半点本事没有,得罪人倒是敢的?也就是老子脾气好,倘若碰到西方教主,你已经碎了。”
东来:“他是柳瀚的侄子。”
南渔瞅一柳湘莲眼,嘴角一瘪,不再理会,却也就不再追究失礼之罪了。
张前天师郁闷地道:“鸡毛掸子你跑出来干嘛?打量你老婆不问世事就敢出来浪了?”
南渔望天道:“春天的天气真是古怪,早上还有风来着……”
街上咚地一声巨震,路尽头一盏油灯从无到有,倏忽而至,掀起一阵狂风,将没了脾气的马车吹翻在地,一个绿裙女子冷冰冰地道:“你要的风来了。”
南渔满脸欣喜地道:“小莉啊,”然后凑了上去,那绿裙女子一只空手敋了出去,柳湘莲躺在石头地上,只觉得整个街道都被这一掌震地一跳。
南渔随手将那反手耳光握在手心,仿佛那千钧重的掌力就是普通姑娘扑个蝴蝶似的。
那女子裙下一脚,直奔南渔不可描述的地方踢去,整个街道又是一震。南渔另一只空手一捞就轻轻握住女子的八寸金莲,他正要说什么,那女子全身跃起,举着灯,向瘦高个儿压下来。
东来和张前天师二人忙上前将夫妻二人分开,柳湘莲想,莫非那个女的就是传说中的毒藤宗师?南渔宗师的老妻?面目娟秀,肤白细腻,头发花白,目光里闪送着妖异的光芒,唇边上有一颗美人痣。
四大宗师齐聚!
刘塬奇怪地道:“难道你们都是来找我问话的?”
女宗师瞟他一眼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有人托我来管着某个糖葫芦架子不要发疯。”
南渔宗师自然而然地接口道:“你来管我?太好了,嘻嘻……”
那女子道:“你服不服我管?”
南渔点头如啄米道:“服的,服的。”
东来宗师道:“刚才谁说要找地方喝酒的?”
所有的人都盯着他,不说话。
“好吧,是我说的。”有毒藤在,他也不自称老子了,“要不去找贾敬吧,我知道他有好酒。”
张前天师道:“正好我要找他算账,居然把我女儿送武当山去给那老女人当丫鬟!臭小子安的什么心?难道我女儿没有爹吗?”
这是在炫耀!
武当山的那个女人是普通人的面子能请来带小孩儿的?皇帝都不敢说我女儿交给你了哈……没的被喷一脸口水。
所有的人都在想,还是贾敬局气!真舍得投资。张三丰道尊的五世弟子奣凮道姑,号称天下第一宗师,什么条件能换她青眼有加?
南渔忙道:“正好我们有个儿子,让贾敬看看……”然后去看毒藤。破天荒的绿裙女子没有闹老公,居然开始沉思把儿子送来服侍贾敬的可行性。
她犹豫道:“咱们儿子那德行……贾敬看不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