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为怕胡氏、桃叶游玩累,多走路,调了两只船过来。胡氏便赞王爷想得周到,管家表示一定将胡淑人的意思转达给王爷知晓。
这管家年龄不大,嘴巴极是来得,天上地下,城里城外,山间水畔,把成都百里之内的美景说得天花乱坠,让见过大漠、大河、大山,深谷、深林、深崖,高峰、高树、高石,来自天子脚下,出入王府如履平地,戏弄太上皇如蝶恋花,视大公主如寻常人物的胡氏和桃叶居然也起了“或许成都可比京城”的错觉。
有美丽俏皮泼辣爽口的船娘撑着船,乌龟似的在河面上“漂流”,说说唱唱,张炣、贾琮居然也不闷,一人搂住一个宝宝,对着周围景致指指点点。
小朋友们稀罕了几分钟就开始各种闹腾,要爬下水或者去抢蒿……金荣两个巴掌印在屁股上,才算消停了。五分钟后又开始各种扭……然后又是两个巴掌。
还是美美和当当比较乖,倒在胡氏和桃叶怀里睡觉,完全不知道隔着十几步远的岸上、密林深处有无数目光在追随着两条船的踪迹,盘算着如何石破天惊、一鸣惊人。当然大多数人在行为艺术发动前一刻被阻止……成都府衙、皇城司、蜀王府、川军总兵府、贾府“关系”、加上十大书院的“差遣”忙了一个上午。把府河、锦江两岸统统洗了一遍。
蒋弘脸上有淤青——也不知道是不是走路有点飘,磕磕碰碰的缘故——便问船娘如果行舟至岷江口去看大佛,要几日。
那船娘清脆的声音笑道:“这位爷,岷江水又急,河又宽,风又大,旋涡又多,要是我们这船上去,一会会就会倒栽葱……”船上规矩,不能说“翻”,“沉”之类字眼。
蒋弘郁闷地喔了一声。
胡氏隔着船帮子道:“水上难行就走陆路呗。”
张炣道:“三日后大汗、太太和夫人要见客,出去玩的话,今天出发倒是可以三天内打个来回。”
桃叶道:“现在最急的是大家没有好衣服,别的事全部放下,首要紧务是缝衣服!今天谁都不许出府,且听我指挥!这是军令!”
午饭匆匆而过,胡氏和桃叶去成都最大的绸缎庄逛了半天,回来时身后跟着五个女裁缝,两大车绫罗绸缎,棉麻细布。据说把成都三大绸布庄库房都搬空了,连坐店大裁缝也给连窝端了来。
前面几天,秋风未起时,胡氏、桃叶就在为加衣而忙。四个宝贝的外穿衣服已经各得了一套,但是还差得远!哪怕连飞都上手了,也不够。
上好的棉麻丝毛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加上胡氏和桃叶本来有的如山般的收藏,蜀王府成了一个大工地。昨日晨曦郡主亲自上门拜访胡氏和桃叶并送请柬,了解了这二位的囧境,便把四个自用绣娘和几个针线活好的嬷嬷也打发了来。
从一住进王府起,整个王府的女人都被动员起来完成尿布、鞋子、袜子、帽子、口水巾、和剩下的三套外衣,六套内衣……以及三十来个大男人的中衣、保暖外套、会客衣两套、休闲衣两套,习武衣三套,靴、袜、帽三套。金荣要四套。
这些人都是金贵无比的富家公子(马贼)或地位崇高的荣宁二府家将(家臣),什么都得用顶级的!微服私访时,穿得破破烂烂可以不讲究,但是招牌一亮,立刻就不能随便了——好在这帮子人富可敌国,银子扔下去,什么好东西置办不起?
胡氏桃叶一个下午给成都府贡献了上万贯的gdp,够普通人家吃十年豪华大餐。
整个一下午,王府内的女裁缝们都在给男人们量尺寸,然后疯了一般配色选料裁剪,开干。另有三个管家带着没屁用的小厮满城找鞋店,牛皮、马皮靴子不要钱一样,见到了就收。
此外胡氏自己的会客衣,休闲衣,保暖衣,中衣,鞋袜,已捡可以交于外人手的就派下去。朝庭免费赠送的淑人行头尽有不合身处,胡氏早在固原时就修改好了,倒是少了块心事。
桃叶有些麻烦,本来穿的都是孕妇装,在固原做的孕妇装有好几套,已全部不能再用。她又不舍得扔——万一又有了呢——所以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俱要换新。光替她一个人服务的裁缝就有五个。
在图播等待金荣从大公主死亡阴影中走出来期间,胡氏帮着桃叶做了两套居家外衣,五套中衣,还有喂奶专用上衣三套(金荣坚持母乳喂养,哪怕奶水根本不够),该够用了。
但现在桃叶要见人,休闲装束肯定不够庄重。而旧的大衣服式样已经是五年前京款了,且颜色也不鲜亮了。蒙元王妃服装倒有十多套好的,都是价值近千贯的精致服饰——但是这里是四川诶,穿五年前的京城流行款太土,穿蒙元款又让桃叶心有不甘,感觉像是个异类。
原本胡氏领着桃叶和托娅上街,杀奔成都最大牌的绸布庄、成衣店和绣庄,看看能不能有现成的衣服、绣品应急……可惜实在不合意!
就只能请大师傅连夜赶工,先做一套出来。
一个好的成衣店老板,必须要深刻了解客户的身份、身材、身价和特点!绸缎庄老板则应该知道什么料子易成型,什么花色颜色配什么人。成都的绣庄老板们个个都是见多识广的老手,袖、领、裙摆处处用什么花纹型都有讲究,款式设计和主人的品貌搭配则最吃功夫,做不得虚假!
不得不说,土默特大汗的母亲和夫人不仅不土气而是超级懂行!特别是对料子、花纹、着色度以及褪色度,针线功夫评判,简直是太内行了。
这个大活儿虽然赚得多,但是不容易做!
随着手里的裁缝进驻王府,老板娘们越想越不放心,相约亲自上门做回访。
胡氏和桃叶的身材和诉求已经了然于胸,首饰呢?先要先搭一搭眼,看看这个大汗母亲和夫人的品味和妆奁深度。
首饰倒是现成!
胡氏在发达以前从来没有戴过太过分的首饰,最多太上皇赏赐了些小玩意儿,耳环、戒指、项链、发钗等宫造的低端货,跟桃叶分了戴着玩儿的。金荣爹留下的东西早就典当一空。
到蒙元后,北静王水溶托贾璜带去一些好的,但不算多。幸好胡氏还有二三十个干女儿!水晶、黄金、白银、宝石拼命地往干娘这里送,唯恐不收。后来莫姒姒打劫了金朵朵,得来了一些极品。桃叶则多得了些金珑和宝音从拉以萨国库里搜出来的黄金、玳瑁、珍珠、贝母、有色宝石等胡氏不要的东西。张炣千里送信时给金荣也带了不少喀什风格的宝石。
三个绣庄的老板和裁缝们早知这二位出身低下,否则为啥此次聚会她们连像样的衣服都得现做?首饰什么的,她们懂好坏吗?
胡氏将闲杂人等撵出去,只留连飞和托娅伺候着。桃叶指挥着连飞和托娅从侧厢搬出几个黑油油的大箱子。眼光如刀的女人们眉毛皱了起来,这傻大黑粗的箱子里能有啥好东西?
先看胡氏的第一口箱子,里面分三层,一格一格的,倒是精巧。
托娅小心翼翼地捧出第一层:里面散落着一百多粒水晶砂,如星空一般神秘灿烂!虽然并未过度加工打磨,全是碎石,但胜在个头大!最大的有手指头粗,最小的有绿豆大。原本她想把这些水晶砂钉在叮叮粉红的裙摆上的,但怕小孩打闹、摔跤会磨坏皮肤,被金荣否决。
女人们对这些原生态的水晶不置可否,但是面容都严肃了起来,倘若这个箱子里都是差不多价值的东西,那么这个王太妃还是挺有料的。
托娅又捧出个丝布小包,打开一看,竟然是六彩钻石编织头面一幅。桃叶道:“娘,这个不是北静王送您的那幅吗?怎么搁这里头了?”
女人们咋舌,老板娘们忍不住轮流摸了摸。
胡氏道:“我嫌这玩意儿太沉,没打算戴,就搁这个箱子里了。”
女人们发出椎心呐喊,我们不嫌沉,能让我试试不?
说话间托娅又拎起个东西,原来是一条玉石镶嵌的丝绦,上面串着五十多枚戒指,全是玉石、粉钻、翡翠、祖母绿之类,最大的那粒纯火红的钻石透光如镜,有鹌鹑蛋那么大。整个房间都亮了。
胡氏道:“托娅,待会儿你拿几枚戒指去,这玩意儿我不喜欢,做针线时硌得慌。”众女人魂都飞了,托娅是谁,不会是在喊我吧?
托娅道:“太太,我舞刀弄枪的,整这些个干啥?别白瞎了好东西。”
胡氏生气地道:“你嫁人时怎么可以没个些压箱底的东西?让你挑你就挑!哪儿那么多废话?”其他女人听得心都要碎了,我现在改名叫托娅来得及不?
在托娅挑戒指时,胡氏从这个箱子里取出十块玉佩、三十条金银项链,女人们已经麻木了,痴迷地看着,像被催眠。
胡氏挑了几根细细的银链子挂着大色块珊瑚和玳瑁挂坠的,备选。然后不由分说,硬给那个蒙古小姑娘挑了五枚各色戒指,用两条黄金链子串了,塞在她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