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们差点将金庄大门擂破时,守门的还是金振,本想他拿捏拿捏这些娃的,一眼瞧见一个准宗师太监冲着自己冷笑,便乖巧地开门放行了。那个太监昨天曾经让金振吃了个大苦头,半夜三更去偷听的金振被捉了现行。那个宗师一根手指就将金振弹飞十步,随后对金振道:“孩子及其长辈对金家并无恶意,请转告大汗放心。”
阿嘎从黑暗中飘了过来,那准宗师眨眨眼,才放过金振自去了。
金振当然知道孩子们只想讨好金小小,怎么会有恶意?但金荣很想知道谁在背后,目的的什么,金振心里倒有三分猜测,看了这个准宗师的表示,自觉猜测可能有七分准。
果然第二天孩子们又来了,由那个太监押阵,金振自知管不了这事,一面开门放行,一面让阿嘎给里面报信。
既然小小接手了招待水氏娃的工作,金荣开始按部就班地起床:哄宝贝们自己动手穿上衣服,棉袄棉帽,在丫头们伺候下吃了早饭——桃叶和胡氏早上看了熟睡的娃娃们一眼就找璜大奶奶做针线去了,所以这些事儿得奶爸管。
吵吵闹闹,又哄又骗让孩子们吃喝完毕,有黑奴首领阿呶来报小小少爷已经赢了二十场,快累瘫了。
金荣慢条斯理地放下袍摆,走出餐厅到了前院儿。只见南霞在小小耳边疯狂输出,指手画脚;金振在小小眼睛前摆招式,手法变幻无穷——临阵磨枪有毛用?阿嘎则在同一个太监吵架,说对方明明一根脚趾头出了圈,却不认输,乘金小小喊你输了的时候反击,这是赖皮……旁边一个少年抓耳挠腮地喊:“别吵了,算我输还不行吗?”
那个太监明显没看到出圈的脚趾,拼命在反复说,拿出证据来。阿嘎把眼睛往四周一扫,旁边的孩子们一哄而散,谁也不出来作证。
金荣到了场内,环顾四周,院内才安静下来。
金荣道:“愿意作证,这位公子脚趾到底出圈没出圈的,请出列。”
无人应答。
金荣道:“是就是,非即非,难道真理、正义、公道就不如面子、前途、利害重要吗?”
当下两个少年出列,说只是压线,未必算出圈。
金荣冷笑道:“想清楚再回话!既然说了出口,你们就要为你的话负责!”
那两个少年不顾其他人拼命打眼色,昂然道:“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金荣脸一板,“你们知道我是谁?什么态度?咹!”
连那个太监都开始给那两个少年递眼色了,叫他们语气软乎点。
少年甲道:“哪怕你是天下第一智者,也要讲道理的。”
少年乙道:“我们亲眼所见,不会冤枉人的。”
金荣冷笑道:“倒要请教你们,踩线算输吗?”
少年乙道:“事先说好是出圈的算输,那么踩线不算。”
金荣板着个脸道:“那么金小小停手被反击,这位公子赢得胜之不武,能算吗?”
少年甲道:“小小虽然一度场面占优,但是对方没有认输他就停手,说明经验不足。上了战场,任何一个敌人都是至少要杀两遍的。小小以这一局输换一个宝贵的教训,是合算的。”
金荣仰天大笑,“你二人为何来我家纠缠不休?”
这二人哪里不知道机会就在眼前?立刻跪倒,“水涓、水沂久慕先生学识,愿拜先生为师,以附骥尾。”
金荣笑道:“做我的学生怕是要有与天下为敌的勇气,虽千万人吾往矣……你自忖能做到几分?”
二人道:“若为护道,虽舍身亦不辞。”
金荣亲手扶起二人道:“且先立于我身后。”二人行以师礼,得意洋洋站在了金荣身后。其他水娃们又嫉又慕,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冲上去哭抱大腿。
和金小小比武的那个踩圈少年上前一步,“金先生,吾……”
呼呼呼,无数人影冲上来,将金荣团团围住,自我介绍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金荣手往下虚按,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这个大汗喜怒无常,焉知这个动作不是一道题?
金荣回头看着金小小道:“这么多人,你喜欢哪个?”少年们立刻转过头看着金小小,期待着他回想起自己的好来。
金小小道:“拿着熊仔来的水潞不错。”水潞大喜,正要欢呼。
金小小道:“是个不错的狗腿子。”众人大笑。
金荣道:“请后退,给这位水潞留出空间来。”
众人一边笑,一边议论,一边迅速后退,水潞被称为狗腿子,心里不舒服,溜到了队伍里。
金荣看着金小小一笑,“查无此人。”话音未落,一个人影跳出来道:“我也能当狗腿子。”众人大哗,原来是刚才比武踩线的水渑。
金小小道:“有人太要面子,连别人的言语攻击都受不了,日后万一要忍胯下之辱怎么办?这个水渑不错。你站到我身后吧。”
水渑看了看金荣,见他没有反对,立刻对金荣行了师礼,然后站到金小小身后。
大家这才明白,金小小的狗腿子一说也是一道考题,看你是不是明白:别人说的话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
城里人套路太深,我们玩不来!
水潞靠实力出局,未必不是好事。
金小小对人圈里隐藏的水潞道:“你退出,其实是好事,总比以后被人骂得气死强。你不适合我们金家,不过你送我熊宝这个情我领了。”
如水渑一般自称狗腿子——大多数人还真的做不到。对比之下,完全不要脸的水渑得到这个机会,就是实力——脸皮厚也是实力。至于金小小的人情……至少目前还没人当回事。
金荣对太监准宗师道:“就散了吧。”金叮叮在一边嗯哪了一声,南霞眼疾手快将她嘴巴捂住——难道你个大姑娘家家的在大庭广众之下选夫婿不成?她只要一开口,立刻就会成为大笑话。
叮叮安详地看着南霞道:“奶奶,我只是想说他们只能是我的小师弟……”
南霞道:“叮叮,等关上门说也来得及!”
看了一场好戏的太监咋舌不已——金荣也罢了,心思如渊,那个金小小居然也这么厉害!真不愧是读通《易》的天才,对人性人心的把握简直是叹为观止。
金荣挑选谁都会得罪人,但你们自己退出,就不好怪他——特别第三个名额是金小小亲自选人,你哪怕是通天的人物总不好跟七八岁的孩子计较。
挑人的整个过程,细细品味就能发现,金家父子甚至用上了兵法!欲擒故纵、引蛇出洞、指东打西。脑子不够灵光的,或者脑子太聪明的人,就别来自取其辱了吧。
剩下的水娃们议论纷纷离去,并未有多遗憾或者羡慕——正如金小的,资质普通的人拜入金荣门下,或许就是落了个深坑!没被选中,可能反是好事。
到了下午,水沂、水涓、水渑家人送了消息来,明日一早来行拜师礼。
金荣回信道,明日返京,后日再行拜师吧。
在贾莅和贾小妹一个如释重负,一个泪水涟涟的欢送中,金家男女回到京城里。
刚进金府,忽觉气氛古怪。贾瑞面色有些惭愧,门上两个小车夫欲言又止,留守的丫头们一脸委屈却又不说话,在家扫除的昆仑奴们干活时的认真劲儿前所未见。
肯定是有事!通常这些昆仑奴是能倒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能不干活儿就不干活。
胡氏叫过一个丫头一问,大吃一惊,忙把金荣叫到后宅。事情说简单也简单,两个昆仑奴趁着主子下乡,想调戏调戏南越小丫头,于是他们把两个丫头拉到偏院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猥亵。
天可怜见,你们是已经去了势的黑太监,居然还有这邪念?这些丫头才十岁,你们也下得了手?幸好昆仑奴们没有了作案工具,才没酿成大祸!
贾瑞坐镇金宅,但是他对内宅没有处置权限,只吩咐巴雅尔和毕力格将两个涉事家伙关进小黑屋。阉奴啊,非皇家不能用啊!贾瑞怎么敢自作主张?
金荣听贾瑞说完顾虑,再找两个受了委屈的丫头问明白了经过,然后冷笑一声。在广州买来他们时,话是说清楚的,规矩大如天!老阿呶也算尽心,管理也算得力。但是下面的人明显骨头没收紧!趁着主子全家不在就放飞自我了?谁给你们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