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姑娘饭馆, 里头客人的不满情绪正在高涨,有抱怨菜做得不如从前的, 有抱怨伺候得不周到的, 终于捱得午食过去,谢清歌在门前的木牌上写了几个字:蓝姑娘饭馆自今日起歇业。
因蓝容还未得到皇上的赫免,一直与蓝富藏身于暗处。如今饭馆里就是小奇和叶晚, 还有谢清歌。
蓝莹儿失踪了, 蓝姑娘饭馆像是失了主心骨,没有一个人能安心于事。
午后饭馆里三人围坐在小方桌边, 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长吁短叹。
叶晚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清歌姐姐, 你说姐姐她还活着吗?”
谢清歌自被赫免后, 就在这小饭馆里帮忙, 深刻地感受了小饭馆里的人情味, 也体会到了那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她自己亦是担扰害怕,害怕妹妹会就此丢了性命, 与她阴阳相隔。
她们两姐妹都还未曾好好地说过一句话呢!更未曾交心地谈论过谢家的事,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要与妹妹说, 可妹妹如今人在哪?
门前光影一暗,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将门堵了个结实。
叶晚忙起身, 福了一身:“温大人。”
小奇像兔子一样冲上去问:“温大哥, 可有找到我姐姐?”
温宸摇头。
小奇脸沉了下来, 又问:“温大哥可有吃午食?”
温宸道:“吃过了,你们坐吧!”
小奇道:“我还得去收拾厨房。”
叶晚不敢与温宸一起坐,也去忙活了。
温宸与谢清歌相对而坐。
如今的谢清歌去了那一身浓妆艳抹, 衣饰素净, 脸上无半点脂粉,虽是脸色苍白了些,却也难掩清丽容貌。
“你找我有事?”温宸问。是谢清歌托人叫他来的。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谢清歌说着起身,走到柜台内,从里拿出一个锦盒,又走到小方桌边,将锦盒递给温宸。
温宸打开锦盒,看得眉心一动:“你没毁它?”
是的,这锦盒里的正是那枚传国玉玺。只怕也没有人能想到,皇权至上的传国玉玺会如此随便地搁在一个小饭馆的柜台下。
谢清歌冷然一笑:“我不过是不想亲自交到那个狗皇帝手上罢了。”
温宸道:“你也可以不交出去。”
谢清歌:“这东西放在我这里,我也无法安心,不如交出去,让皇帝心情好些,指不定还能帮助我们将莹儿找到。”
温宸点了点头:“好。”随即起身,“我现在就进宫。”
谢清歌看着温宸匆匆离去的背影,心想以前还曾对他有过念想,却没想到,他是妹妹的。
紫禁城内。
当褚翊白拿着玉玺,想着这么些年来为了寻找它,费了多少心机,又死了多少人,可如今,它就在眼前。
“温宸,朕曾许诺过你,如若你找到玉玺,朕将许你一个愿望。”褚翊白满心喜悦,“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愿望。”
温宸道:“我想要找到蓝莹儿。微臣希望能请辞指挥使一职,去寻找她。”就在早上,他刚被授予锦衣卫指挥使三品授印。而季钢,昨夜里已被皇上凌迟而死。
褚翊白眉头一皱:“你要找她,非得要请辞指挥使一职吗?”
温宸道:“皇上,微臣若是找到她,更希望能离开京城,哪怕是去一个遥远的边际之地当一方小官。”
褚翊白眉头皱得更深,默了许久才道:“罢了,你不想留在朕的身边,朕知道。你去吧!先去将蓝姑娘找到,待你找到她,将来要如何,将来再说。”
温宸连忙叩拜:“微臣多谢皇上!”
褚翊白又道:“你若是有什么要求,也尽可提出,朕会帮助你尽快找到蓝姑娘。”
温宸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他道:“微臣想见南王一面。”
褚翊白:“你是说,蓝姑娘是南王绑走的。”
温宸不言。
褚翊白:“南王是朕的儿子,朕知道他这个人,若是不想说,便是如何也不会说的,你去找了也无用。”
温宸:“……”
褚翊白:“朕已下旨,令南王明日前往乐州就藩,你随行护送吧!”
温宸:“微臣遵旨。”
……
“蘑菇煨木耳,几位大侠,你们且尝尝。”
深山老林里,蓝莹儿将早上采来的蘑菇和木耳用个破瓦罐煨出了香味,勾得几人肚子咕咕叫,拿起刚削出来的竹箸挑着吃了,个个称赞。
“秘烧兔子肉,前辈,给只腿你。”蓝莹儿将刚分好的兔肉放在石块上,拿了一条大肥腿给了身侧那位中年男人,他是三人的带头大哥,接着又拿了条一条大肥腿给一旁的独眼姑娘,这姑娘是大哥的女人,“来,这个给你。”
“我的呢!”另一位中年人不满意了。此人一把银勾厉害无比,且性格孤僻,平时话很少。
蓝莹儿忙又笑眯眯地撕下一半的兔身来,“这些都给你。”接着又将剩下的那一点免子肉与秦义俩人分了。
秦义没接。
蓝莹儿劝道:“你也吃些吧!”
秦义心情郁郁,朝蓝莹儿微微一笑,先是拿起竹箸吃了口蘑菇,再又吃下一块兔肉,的确是不错,心情也跟着好点了。
这些天秦义陪着三个江湖老怪押着蓝莹儿躲在这深山老林,一直觉得很对不住蓝莹儿。
“蓝姑娘,你怪我吗?”
蓝莹儿看着多愁善感的秦义,笑道:“先前你从将军府带我出来的时候不就说过了吗?你只是一个卑微的戏子,命运没有掌握在你手中,我怪你作甚?”要怪也只怪南王啊!是南王要这几个人带着她的。
这三个江湖老怪本以为南王会一夜成帝,随后他们就封官进爵,飞黄腾达,结果南王被抓,他们只能按第二计划逃之夭夭,呆在这里等候南王消息。南王说过,他父皇是个好父皇,不管他如何作乱,都不会杀他。
可在这深山老林里边呆了好些天了,天天风餐露宿的,他们已经很不耐烦,脾气一个比一个火爆。
好在这丫头的菜做得好吃,简简单单的几道野味食材,总能被她变着花样做出好味道来。
眼见暮色已临,三位江湖老怪又捡了些干柴来,准备夜里照常在此休歇。
夜深,蓝莹儿与秦义肩挨着肩睡了,三位江湖老怪睡了两个,那位银勾男人在值夜。
不过一会,银勾男人突然便觉得头脑昏沉,接着便是头一歪,睡了过去。
夜色下,蓝莹儿一双眸子蓦地睁大,小心翼翼地瞧过,该睡的都睡了。
她悄然起身,走开几步,又折返回来,将秦义弄醒。
秦义捂着头,只觉得头疼得很。
“嘘!”
“……”
“跟我走。”
“……”
“你真不跟我走?”
“……”秦义犹豫着,心道自己的身子都已经给南王了,难道不等南王了吗?他们可都说过,南王会复兴的,万一将来……
“你不走,那我走了。”
蓝莹儿恨铁不成钢,怪秦义不明是非,南王那样的人,她跟着会有幸福可言吗?倒不如趁此机会逃脱。
“我一个女人,走到哪里都逃不过被男人欺负的命运。你走吧!”秦义悄声说罢,侧伏在地装睡。
蓝莹儿叹过一声,摇了摇头,只得离开。
这些天她从未放弃过要逃脱,刚开始那三位江湖人一直很防备她,直到相处得久了,这才放松了警惕。她在柴火堆里放了一种野草,那野草烧过会令人昏睡,而她自己在躺下时,一直用湿帕子捂着口鼻,这才得以达到目的,让她逃脱。
只是逃脱容易,要走出这深山密林却极为不易。
……
南京前往乐州的第三日,温宸依然骑马伴在南王车驾外边。
“前边是大山是吧?”褚千寻掀开帘子看着外边烈日下的温宸。
“是。”温宸声音凉凉,面对这位亲王,他没法有好颜色。
南王似乎也不计较,只笑着道:“在马车里颠得屁股疼,进山玩玩,猎点野物尝尝鲜。”
温宸道:“南王,皇上有旨,只准你走官道。”
南王呵呵一笑:“这里又不是皇城,父皇能管得到本王?”说罢掀开车帘跳身而下,随后扯过侍卫的马,令侍卫下马,他则一跃上马,朝着山林中跑去。
温宸俊眉一蹙,双腿朝马腹紧紧一夹,快速追去。
这个不省心的褚千寻!
众侍卫亦是紧紧跟随其后,不多时便惹得山林内鸟散虫飞。
褚千寻自年少便征战沙场,无疑,他是个骁勇之将,更是个好猎手。
很快他便将侍卫甩开,只余留得温宸在身后。
褚千寻下马,长剑指向温宸,脸上似笑非笑:“温宸,不如你效忠于本王。”
温宸冷道:“锦衣卫只听皇帝令。”
“哈哈!”褚千寻一声大笑,将剑收回,一脸张扬地道,“皇帝之位迟早会是本王的。”
温宸:“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褚千寻:“你只对蓝姑娘感兴趣。”
温宸默然不言。
褚千寻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声音开始发沉:“当年若不是蓝姑娘的父亲谢晋,本王已经是太子了,也不必这番折腾。”
温宸:“这件事情与蓝莹儿无关。”
“哈……”褚千寻哧笑道,“她可是谢晋的女儿,怎么能说没关系?”
温宸:“南王是要做大事之人,不会心胸如此狭窄。”
褚千寻:“你想激我?”
温宸:“我说的是事实。”
褚千寻:“让你失望了,本王就是心胸如此狭窄之人。”
温宸不再多言,因为他知道没有什么用。
褚千寻突然将手放在唇间,一道清亮的鸟鸣声起,继而,他将目光盯在密林之内。
温宸蹙眉,手中绣春刀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