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昌盛一见季钢那怒容, 便觉得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先前他爹还有他爷爷交代过, 季钢就是个阎罗王, 让他到了季府千万别与季钢起冲突生事端。
刚到温宸身边的苏起低声告之,季钢听下边的人说了,任昌盛说话对季香不敬, 季钢火昌三丈, 说定要让任昌盛好看。
这下好了,任昌盛就算与季香之死无甚关系, 那也得脱个三层皮, 必竟任昌盛他爷爷的身份不比季钢高, 与季钢官阶相当。但季钢胜在是皇上心腹, 是皇上的眼珠子及鹰爪, 季钢想拿捏吏部左侍郎, 那就像是拿捏一颗小豌豆一样容易。
蓝莹儿悄悄地听着苏起说的话,这回她对锦衣卫署的最高长官算是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不由得缩了缩肩, 想着锦衣卫署的老大是个如此狠厉的角色, 往后她在锦衣卫署可得躲在龟壳里做人做事才行。
任家的人看着孙少爷被两位锦衣卫押回了季府, 他们个个身上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识趣地忙低着声音说, 赶紧回府通禀老爷, 于是任府的人都连跑带爬地离开了季府, 那些驼着大箱子的马车更是赶得飞快。
但他们没跑多远便被一列锦衣卫拦下,领着的锦衣卫对任家的人肃然道:“季香小姐一案,任家人等不得在外宣扬, 如若违反, 指挥使大人必会严惩不怠。”
任家的人忙跪地一一作下保证。
但锦衣卫们不放心,还是安排了两个人跟着他们。
府邸内,温宸待到季钢对任昌盛的怒气稍消减了些后,才去见他。
“大人,据目前的勘验,像是熟人作案,按着办案的流程,得在府内全面排查线索,到时少不得要在各位夫人的屋里翻查。”
一旁的苏起心道,季钢一定不会同意把自己家里翻个底朝天,却不料季钢大手一挥,竟同意了温宸的意见。
“除本官母亲的房间外,各个房间不得有一丝一毫的疏漏。”季钢吩咐。
温宸本就想着不到万一得已,不会去盘查老夫人的房间,所以他对季钢的回应很满意,想来也是因为季钢太在乎自己的妹妹,或许也是在怀疑凶手是自家人。
不过在将命令下达给下边的人时,温宸特意叮嘱,翻找归翻找,切勿像以前对待别人家那样,一定要记得物归原位,不可弄乱房间。
这个时候,任昌盛被季钢安排在季香那套院子的小厅堂内。
那小厅堂已经设好了灵堂,上好的棺木很快便送到了季府,被安置在灵堂,季香的尸体也由季钢亲自抱进了棺木内。
这过程,季钢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他一直绷着脸,咬着牙,像是在极力地忍受着悲痛。
府里的家丁将火盆和纸钱都备好,季钢强令任昌盛跪在火盆边,让任昌盛为季香烧纸钱。
任昌盛先前不情愿,反抗了几次,但被季钢一脚给踹了个狗吃屎后,就不敢反抗了,老老实实地跪在灵堂里,一张一张的纸钱,小心翼翼地烧着。
蓝莹儿跟着温宸过来看的时候,可见任昌盛连看都不敢看棺木,头一直埋着,眼睛盯在火盆里,吓得整个身体直打颤。
这时有属下过来向温宸禀报,说在柳氏的贴身婢女晴芸屋里发现了一封私函。
蓝莹儿这时发现任昌盛身体微愣了一下,烧纸钱的手也顿住了。
温宸打开了私函看了个开头,便蹙起了眉头。
属下问:“大哥,要不要把这封私函给指挥使大人看。”
温宸合上私函,淡声道:“指挥使大人如今心中悲痛,难以理智对待这些线索。你先去将那位婢女和柳氏传来问话。”
蓝莹儿在旁侧看着温宸,心中对温宸如此做法很是赞同。只是不知道那封私函里写的是什么,难道与季香的死有关?不然温宸不会看了私函的开头就蹙眉。
不一会,婢女晴芸和柳氏走进了院子。
蓝莹儿留意到,柳氏和晴芸俩人在一眼撇到温宸手中的私函时,皆是面色大变。
温宸面对着柳氏,朝灵堂内扫了一眼过去,拔高声对着里面道:“任昌盛,请过来答话。”
任昌盛揉着膝盖从里面走到院子里来。
蓝莹儿又留意到,任昌盛出来后,深深地瞄了柳氏一眼,这个细节令她也蹙起了眉眼。
温宸将私函递在任昌盛眼前:“这封私函是你写给她的。”他朝柳氏看了一眼。
任昌盛抬起脸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这不是我写的。”
温宸蹙紧俊眉,冷笑一声:“如若真不是你所写,你的第一句话应该是说‘这里面写的是什么,我并不知这封私函’,而不是急于矢口否认。”
蓝莹儿看着温宸,她表示认同,心道任昌盛并不是一个擅于撒谎的人,就好像他先前在隔壁院子时所表现出来的不耐和对季香的不敬,就显然的表明了他就是个不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才犯了季钢的禁忌,让季钢大为光火而责罚他在此跪灵堂。
任昌盛本还想狡辩,但他一眼对上温宸那双摄人的目光,便将头低了下来,弱弱道:“是我写的。”
温宸向身旁的属下示意一眼:“你带他到那边桌上问话,将他所说一字不漏地写出来。”
属下拱手应好,带着任昌盛去了一旁。
温宸将柳氏请到另一边问话,婢女晴芸则交给了蓝莹儿。
如此分开问话,便是让他们不要串供。
待到三人的话问完,温宸拿起蓝莹儿和属下的笔录,再加上自己对柳氏的问话,得出一个故事。
柳氏名为柳月琴,她是两个月前被季明从徐州接到季府来的,因着俩人要成婚,便得按着一个规矩,柳月琴不能在婚前与季明见面,于是季明将柳月琴安排在城内姑姑家住着。
又恰好姑姑的宅邸与任家毗邻而居,有一回任昌盛出府,凑巧撞见了貌美的柳月琴,是以一眼便相中柳月琴,后来又得知柳月琴是季明的未婚妻。
任昌盛为此心中失落了好几日,但他并未就此放弃,而是想方设法地接近柳月琴的婢女晴芸,让晴芸递私函给柳月琴。
柳月琴与季明两情相悦,对于任昌盛的热情,只有害怕和忌讳,这一点,婢女晴芸和柳月琴说辞统一,任昌盛也只说信给了婢女,却未曾得到过回信。
后来柳月琴在季明姑姑家寄住了一个月后,嫁入季府。
就在柳月琴出嫁的前一日,任昌盛便给了一封私函晴芸,晴芸将私函给柳月琴看过后,柳月琴让晴芸将私函给烧了,切不能让外人瞧见。
先前任昌盛给的三封私函柳月琴都让晴芸给烧了。
可这回,晴芸因忙于柳月琴喜嫁一事,且府内进出人员太多,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烧毁私函,后来便将私函一事忘记,最终私函不小心跟着搁衣裳的箱子带到了季府。
正在温宸看着笔录,理清这桩事时,又有属下来报,说是在柳月琴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极为可疑的小布偶。
属于将小布偶递给温宸,温宸看着扎满了针的小布偶,又将眉头蹙了起来。
蓝莹儿看到这小布偶就是一个姑娘家的模样,背后还用黑笔描了两个字,当她看清所写的字,顿时心中一惊。只因这两个字,是“季香”。
柳月琴近到他们的面前,当她看到这个小布偶时,一脸无辜地连连摇头:“不,这不是我的。”
这时又有属下过来,递给温宸一块玉佩:“大哥,这是在二少夫人的屋里找到的,你看这玉佩上面所刻的字。”
温宸将玉佩拿在手上仔细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个“盛”字。
柳月琴又是大惊失色:“不,我屋里没有这个,真的没有。”
蓝莹儿看到灵堂那边,任昌盛的腰上挂着的正是一个与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上面也刻着一个非常明显的盛字。
这时季明大步迈进院子里来,他一走近,便看了柳月琴一眼,再将目光移到温宸的手上,并从温宸手上拿过玉佩。
季明本就因悲伤而红了眼睛,这时看到这枚玉佩在自己和妻子的新房里搜出来,顿时火冒三丈,朝柳月琴质问道:“这个是哪里来的?”
柳月琴见夫君脸色大变,一脸凶狠的模样,顿时眼泪淌了下来,用力地摇着头道:“不,这不是我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季明转目看向温宸:“私函呢!给我看看。”
温宸表情冷硬:“清查出来的可疑物件,在案子未破之前,不可与人相看。”
季明恼了:“你们的指挥使大人是我兄长。”
温宸默然不言。
季明:“温宸,你不给是吧!不给我找我大哥去。”说着就要走。
温宸开言劝道:“二少爷,你大哥如今心中如你一样悲痛,定不能理智地对待这封私函。”
季明顿住脚步,急得一跺脚,又一双眼睛扫向灵堂,怒道:“狗杂种任昌盛,竟敢调戏嫂子,看爷我不杀了你。”说着拔腿就往灵堂那方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