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简见他怒了,也自心惊。心知自己若与他硬杠,分明是一点好处也沾不着。
只得陪笑解释道:“老管家休要气恼,听下官解释解释,这华安小爷他……”
“侍郎老爷,你不消再说。来的路上我已经知悉此事因果。小老儿就问你一句,如今你家姨娘母子可否平安?若都平安,我可否将我儿子这就带走?”
由简一肚子话噎在嗓子眼没讲出来,却有伺候周姨娘的一个老婆子笑嘻嘻走出来施礼回禀,恭喜老爷,喜获麟儿。
由简听说母子平安,心中诧异,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满脸堆笑赔不是。
王海哼一声,命跟着来的仆从抬起华安上车回府。
由简跟着送到大门外,又说家里正有两名太医官,若是老管家需要,请他们跟过去。
王海便又说道:“不劳太医官大驾,还是请郡主跟小老儿回府罢,小老儿只相信郡主的医术。”
由简便命小厮赶紧去请由明儿。
由明儿正在周姨娘屋里,嘱咐她喂养早产儿的事宜。
婆子进来请,周姨娘便担忧说道:“大姑娘,你快去救华安,我们娘们有老太太和老爷在呢。”
“华安的伤只需安静调养,倒是你们母子要加倍小心。”由明儿不放心,忧郁说道。
四姑娘上前来攀住她的胳膊 ,泪眼婆娑的央求:“大姐姐,华安是我们娘仨的救命恩人,求大姐姐救他,他若有个闪失,叫我们娘们往后可怎么活!”
周姨娘也在旁帮腔,要她赶紧去看顾华安,若家里有事,再遣人去叫她。
由明儿被她们母女劝说的无法,心中也是不放心华安伤势,怕有突发。
便就同意,却把垂灯留下,让她留在这边照顾他们母子三人。吩咐她务要小心谨慎,有事赶紧找人去王府送信。
垂灯连声答应着,由明儿方才出门,辞别父亲,随王海一起回到英王府。
回府途中,华安在车上悠悠醒来,见由明儿坐在他旁边,欲要起身。
由明儿摁住他,微笑道:“你这个实心眼!就因为我一句话,真的连命都不要!四姑娘原是该的,那是她亲娘和亲弟弟,你倒是为什么这般拼命!以后可记着我的话,凡事不需要拿命去拼!不管什么时候,先保住性命,方才能讲后事,你说是不是?”
“姑娘说要守住门,华安便就守住门,至于其它的事,华安没想过。”华安哑声道,僵硬的双眼微微下垂,看不到他眸中是何光芒。
“这却不是傻话!郡主救回你这条小命,可不是让你随便糟蹋的。若是如此,当初何必费心思救你!郡主的话却是至理,你一定要听。”坐在车厢外的老管家听闻,掀起车帘子来,笑着说道。
华安默默无言闭上了双眼。
一时到了王府,王妃亲自下阶相迎,携着由明儿的手走进院子里来。
“好妹子,嫂子我再三邀你过府一叙,你只是不应,这几日我正要过去请你呢,这下子可好, 省得我跑这趟腿子了。以后搬回家来住罢?”英王妃张素环拉着由明儿的手边走边笑道。
“嫂嫂容禀,因家里的事接连不断,明儿倒是有心来,只是躲不了这清闲,也是无可如何了。”由明儿叹口气,瞧着王妃的面容,心中感慨万千。
这位英王妃张素环乃是猎户出身,当年英张扬随父亲一起进山打猎,为猎一只鹿,不慎从山崖滚落。
众人寻了两天两夜,没找着人,都以为他掉进了旁边的万丈深渊,断无活路。连他父亲也都这样以为。
他却是没有死,而是卡在了深渊边的一棵歪脖子古树上。
素环随爹爹下深渊掏边上的鹰窝里的鹰蛋,欲自孵小鹰驯化以便用来打猎,碰巧救下了英张扬。
英张扬在素环家养了半个月的伤,便喜欢上了性格温顺可亲的素环。
伤好回家之后,便央求父亲去提亲。
素环的爹爹张老爹却是位极有主意的倔强老儿。
他自认儿女婚姻要门当户对。他家是猎户,素环便该找个猎户成亲,大家差不多家境,闺女嫁过去方能昂首挺胸过活,不受婆家闲话闲气。
本来他是挺喜欢英张扬这小后生,知书达礼,又勇猛有力,也有心把闺女许配给他。
可知道他乃是三品游击将军之子后,便改了主意。
英张扬的爹爹张虎也是条正直的汉子,知道儿子这条命是人家父女救回来的,如今又看上了他家闺女,心中也一百个愿意结这门亲。
无奈,不管他如何去求,这张老儿就是不肯答应。
逼的急了,竟然连夜带着闺女离开住的村子,不知所踪。
张虎派人寻了两个月无果,便劝儿子死了这条心,若日后有缘再见,只把他们父女当成救命恩人来报答就是了。
奈何这英张扬却是个痴情种,扬言非素环不娶。却也是说到做到,任凭家里给介绍什么样的女子,就是不肯成亲,逼的急了,便要跳井抹脖子寻死。
家里拿他没办法,只好继续遣人去寻找素环父女。
人海茫茫,无头无绪,要找这样一对父女,岂是易事!
如此一耽搁便是七年。
英张扬也由一个十五六的孩子长成了二十来岁的英俊的后生,跟着父亲打过几场仗,立过战功,也被封了官职。
可唯有对素环的这片心意却始终不变,每走到一个地方,便将出素环的画像,求兵士们帮忙留意。
三年前,倒底是让他在并州找着了,此时张老爹已经去世,素环也早嫁作他人妇,已经有了个两岁的儿子。
家里本以为英张扬这下子便可死心,可这英张扬却是个犟子头,竟还是不肯成亲,宁愿一辈子不娶。
两年前,素环的丈夫因为赌钱与人起了冲突打死了人,被官府抓了起来判了个斩监候。
素环上京找到英张扬,让他救自己的丈夫,英张扬二话不说,帮她疏通打点,最终改判为流放。
可她这丈夫却是个浑人,听人说起素环与英张扬的往事,便疑心妻子对自己不忠,想起英张扬常来并州看望他们母子,又一直单身未娶,竟然怀疑起孩子也不是自己亲生。
这浑人竟趁流放前一天,借夫妻相见之际,支走妻子,想对孩子下毒手。
幸亏被押解他的士兵发现,救了孩子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