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侯爷与由简去瞧那马。
侯爷一见便知是真的汗血宝马,喜的无可无不可,竟拱手朝由简称起谢来,又说自己说过的话绝不食言,说好给多少银两便给多少银两。
又连声吩咐跟来的小厮赶紧回府拿银子来,自己却是守着那马,一刻也不肯暂离。
由简哪肯要他的银子!见侯爷果真惜马如命,对这汗血宝马爱不惜手,心中也是狂喜不已。情知这份大礼算是送对了,以后必能是前途无量。
小厮拿来了银票,由简死活不肯收,说只要侯爷喜欢,便是他的心虔了,这马其实也并没花费多少,不过是承朋友的情弄回来的。
侯爷也知道由明儿现经手的生意大头便是这贩马的生意,只当这马是从由明儿那儿弄回来的,且深知他为何送此大礼于自己。也不强求他,见他不肯收,便命小厮收了大额银票,拿出一千两的一张来硬是塞给了他,又写一张银货两讫的票据各自收好,方才放心将马牵走。
一路回府,却不舍得骑,又怕夏天的日头晒坏了马的皮肤,硬是让小厮现买了几柄油纸伞,亲自举一把给马遮日头。
一时到了侯府,亲自将马牵到后院马厩,也不侯假手马夫,一个人将马先栓在马桩上,左瞧右瞧瞧了半日,方才马夫将最好的那一间马厩收拾出来,好安置这宝马。
侯府的上下人等听说侯爷得了宝马,成群结队跑来瞧看。
侯爷夫人也扶着丫鬟过来瞧热闹,见那宝马在日头的映照下,马脖子周围果然如血般殷红,都是连声赞叹。
侯爷越发得意,亲自指挥马夫将马厩整的一尘不染,又添上许多上等料草,方才将马牵了进去。
一直闹了两三个时辰,午饭时候方才收整满意,随夫人回去略略扒拉了几口饭,也无心歇晌,又跑去马厩看马去。
王伯川回对母亲笑道:“娘呀,咱们俩个可成了马棚风了,再没人管一管。你今儿特特换了件新衣裳,我也是洗了头的,都等着跟爹爹一起出门逛呢,早就答应我们娘俩的事!瞧这样子可都丢到脑子后去了。这十天半月可别指望他有空瞧我们一眼了。”
侯爷夫人便是笑道:“有你最爱吃的烧子鹅也是堵不住你的嘴。你爹也就这点子爱好,还不由他去!总比那些成天价在外面寻花问柳,莺莺燕燕的男人好。”
王伯川翻白眼:“人家寻的是美人儿,我爹寻的是宝马,归到根底,还不都是一个道理?也就是娘这样大度的人儿从不计较罢了。”
“好好吃你的饭!我还没问你,这两天书背的怎么样呢!待师傅来了,若一句都不会背,岂不惹人笑话!你若因此丢了你爹的脸,仔细他捶你!”侯爷夫人笑道。
王伯川嘴里咬着半个鹅头,一手油腻猴到他娘身上撒娇,求她让师傅再晚几天来。
“我告诉你个好办法,你去求夏家三爷,你们这几个同班同岁的,数他读书最厉害,指不定有什么好办法能用上。”侯爷夫人笑道。
“若说我们几个,读书最厉害的该是光宁。家前在他家念书的时候,不论什么文章,师傅只要读一遍,光宁几乎就能一字不差的全背出来。”王伯川不由笑道。
侯爷夫人闻言变了面色,哼一声:“读书再厉害又有什么用!身有反骨的人不可交。他亲姐姐还是圣上的嫔妃呢!他们爷们做那等事之前就不替家里人想一想么!当初家里面潦倒,无可如何才将姑娘送进宫中去伺候圣上,指望姑娘能救他们一家子于水火。他家大姑娘却也是争气,说实话也是知道家里的情形,被逼的无路可走,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才争了出来。
可争出来又怎么样!一家子享受着荣华富贵,哪里还管她受的什么样的辛苦忍受的什么样的煎熬!
如今就更好了,竟然跟反贼搅和到一块儿去了!可怜好好一个美人儿,怀了一胎莫名其妙掉了,好容易又怀了一胎,不过两个月,却又遇到这样的事,宫中戒律森严,岂能容她这样家世的人怀上龙胎,一碗药汤灌下去了帐,险些连她的小命都没保住。
你那个圣上舅舅是真心喜欢她,曾私下跟我说过好几回,若她能诞下一子半女的,便有了借口封她为后。只是不好说出来叫她知道,怕知道的人多了,反对她不利。
儿子,你说说姓周这一家人干的都是什么事儿!明明有大好前程,却生生被自己给毁掉了!真个是谁也怨不着。”
王伯川听直了眼,要说的话也说不出来。
侯爷夫人瞧儿子一眼,笑道:“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心里想什么我能不清楚!你提起周家这儿子来,明明就是想替他说情,求你爹爹赦了他的罪。今天娘就明白告诉你,不用你爹爹去求情,他家大姑娘早跟圣上求过了,愿意一命换一命,只求给他们周家留个后人。
你舅舅一向仁慈心肠软,况又是深爱之人泣血求他,能不应当下来么!只是如今再找不着借口放人。等拖上些时日,判完了其它人,只剩下周家儿子一个,众臣慢慢淡忘这事,再寻个理由将他放了就是。”
王伯川闻言,欣喜若狂,一双油腻腻的爪子直朝他娘的身上去,摸了她娘一前襟的酱色油渍。
侯爷夫人不由柳眉倒竖,心疼自己这才上身的衣裳,抡起巴掌朝儿子头上扇去,骂道:“混帐东西!这是你爹费了好些心力才弄回来的外邦的布料,就只够做这一套衣裳的,你倒给老娘弄脏了!待回儿我告诉你爹去,让他捶你!”
王伯川嘻嘻一笑,索性扯起她娘的衣襟使劲擦了擦手,这才起身往后退,嬉皮笑脸的朝她娘扮鬼脸:“我就知道,娘最疼的是我,别说一件衣裳,就是摧了你的古董宝贝,也不舍得碰儿子一指头的。”
侯爷夫人气的将手里的筷子朝他掷过去,笑骂道:“有本事你别跑,只站到我跟前来,看我动不动得你一指头!”
王伯川哪里听她的,嘿嘿笑着跑远了。
侯爷夫人心疼的来回摆弄着衣襟子,起身回屋,将这衣裳脱了,令自己带来的陪嫁婆子刘嬷嬷拿去水房让洗衣娘洗干净。
“殿下,这一大块污渍,哪里就洗得干净,况是在前面,又正好在那白净的地方,怕是洗不好。”刘嬷摆弄着那衣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