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英张扬醒了酒过来给由明儿陪不是,说自己昨天晚上莽撞,怕是唬着了她。
由明儿便笑道:“我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唬着的人!只是并不想应酬那些臭男人罢了,没给哥哥没脸就好。”
英张扬吩咐垂灯出去倒茶,见屋里再无旁人,方才说道:“好妹妹,你可见过了小公爷?他有没有跟你解释解释究竟怎么回事?”
由明儿见他问,拧住眉心,叹口气:“你们这是都知道了?”
“按说这是家里的私事,也不知恁的闹的如此纷纷扬扬,大家都知道了。不是哥哥要向着小公爷说话,我们这几个自小都在一处玩过的,那时候我身份低微,跟他们一起出去,他们总拿我当下人看,只有这小公爷待我如朋友。
他那个人,表面看着冷,心底却善,我还记得有一年我们一起去郊游,他们哄我爬树去摘果子,果子没摘着,倒被毒蛇咬了一口。
一干人嘴里说着惋惜,却都袖手旁观,只有他,上前硬是用嘴给你吸出了毒液,救了我一命。
事后我们全家要去国公府磕头,谢他的救命之恩,他却连见都不肯见我们,又是那样一付清冷的性子,好似根本没把所有人瞧在眼里一般。”英张扬长篇大论的说着。
由明儿听的心疼,嘴上却不肯服软,哼道:“这可算什么,对朋友好未必就对女人好,哥哥没听过那句话,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裳么。”
英张扬朝地上啐两口,笑道:“妹妹这是什么话!我是说小公爷这个人心底善良,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值得托付终身,纵是有些小小不然的毛病,也无伤大雅,男人嘛,就是属猫的,哪有不偷腥的。”
由明儿白他一眼,伤起心来:“哥哥这意思也是相信他真的干过那龌龊事儿?”
“这算什么龌龊事儿!你要是不喜欢那女人,嫁过去之后只管找个理由将她赶走就是,一个没名没份的丫头子,可算个什么!”英张扬笑道。
由明儿见与他话不投机,也不想多说,只是长叹一口气,不再言语。
英张扬欲要再说,只听小厮在外面喊,宫中来人了!
英张扬忙忙走出去,原来是圣上担忧边关战事,凑够了十万精兵,一时也等不得,命英张扬即刻起程就走。
英张扬匆匆交待了由明儿几句家事,便登车起程,进宫奉旨,便也就走了。
由明儿在王府里又待了一日,懒懒的只不想回由府。
歇晌的时候,却梦见母亲披头散发,一脸鲜血的立在她跟前喊冤!
由明儿一下子惊醒,吩咐垂灯回去。
垂灯也是不愿走,磨蹭磨蹭收拾物什,又要与这个告别又要嘱咐那个几句话,一来二去便闹到了天黑方才起程。
由明儿因见天黑,可怜轿夫怕他们瞧不清楚道路受累,便不肯坐轿,只乘坐着王府的一辆马车往回走。
冬季这天本就黑的早,又因为飘起了小雪花儿,街上便更是行人罕见,偶尔一两个,也是躬腰缩背,操着双手紧溜溜的赶路。
垂灯在车厢里坐不住,撩开车帘子,与赶车的车夫闲话。
一时走过繁华大街,拐进一条两旁是主墙的小巷子。
垂灯眼尖,伸手指着街边臭水沟旁边的一堆黑乎乎的物什,颤声道:“赵哥,你瞧那敢是个鬼罢?”
车夫老赵收了收缰绳,侧目瞧了瞧,笑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就有的鬼,敢是条流浪的狗子罢?”
垂灯拍拍胸脯,舒口气,讪讪的笑。
车厢里的由明儿却喊老赵,让他停车。
老赵忙将喝停了马,问她何事。
“赵哥,那不是条狗子了,也不是个鬼,我瞧着像是个人,我过去瞧瞧去。”由明儿拱身出了车厢,就要下车。
垂灯伸手拽住她的衣襟,不肯让她下去。
倒是老赵自怀里摸出个火镰子来,点了个火,先自下了车,吩咐垂灯好省照看郡主,他过去瞧瞧就是。
由明儿这才停住,在车辕处坐了,伸长脖子,探个头与垂灯一起朝那边望去。
老赵举着火烛过去,蹲下身去瞧了瞧,回头喊:“郡主,当真是个人!脸上有伤,看不出模样,衣裳上怕是血渍,是个死人罢?”
由明儿摁着车辕跳下车来,走过去,弯腰瞧了两眼,伸手摁了摁那人的脖颈,道:“赵哥,还有气,我先喂他一颗药丸,咱们把他弄回王府,救他一命,也算积个阴德。”
“姑娘,你知他是好人坏人,万一是个贼呢!快不管,上车走罢。”垂灯颤颤声音说道,唬的面白身子抖。
由明儿瞧了老赵一眼。
老赵嗨一声,又道:“郡主,依我看,就算他是个贼,有不有罪,那也是官府的事,咱只管救了他的命。如果真是个贼,就把他送到官府,要剐要杀那是官府的事。”
“甚合我心!就这么办。”由明儿点头道。帮着老赵一起,将那人抬到车上,将他放置在车厢之内,又返回了王府。
门子们见郡主走了又返,不知何事,只得赶忙开门放马车进了院子。
王海听见说郡主又回来了,心里着急,匆匆跑出来瞧个究竟,见郡主好好儿的从车上下来,这才放了心,上前施个礼,笑着问道:“少主,敢是落下了东西?只让小厮回来说一声,老仆给你送过去就是了。”
“王管家,快准备间客房,我在半路遇见个朋友,要在这儿住一宿。”由明儿吩咐他。
王海见她神色肃穆,不敢怠慢,也不假手他人,亲自去开了间客房的门,略略收拾下,老赵便也将那垂死之人搬将进来!
王海帮忙一起将那人抬到床上,望一眼那人脸庞,忙把脸调到一边去,念声阿弥托拂!禁不住一脸同情。
“是个哥儿,只是这张脸怎么毁成这样!可惜了。”老赵撩起衣襟帮那人擦拭脸上的血迹,遗憾说道。
“瞧着眼熟,只说不出来。”王海也道。
“郡主,我去请个大夫给他瞧瞧?”老赵问由明儿。
由明儿摇摇头:“我才刚给他把过脉息,无甚大碍,可能只是皮外伤,也不知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别惹麻烦,先缓缓再请大夫。我有上好的创药,你们帮他擦拭下身子,把身上的伤口洗干净,待我瞧瞧再决定。”
两人应着,王海便出去打水,正这时,床上这人忽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呻吟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