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宋皇后(尚未升格)的安排,景通换了便轿,赶回府中养伤。一回府中,迎面便见到了一身素衣的太子妃钟凝烟。
钟凝烟一见景通喉间的伤口,心里便明白了**分。她有些落寞的看了景通一眼,温言道:“殿下,适才母后派了刘太监的徒弟文小何来传旨,特地派了吴廷绍太医来给您治伤……文小何传母后的意思,叫您在伤好之前莫要离府半步。”
李景通瞧了瞧素衣孝服的凝烟,她身为太子正妃,却一向朴实无华,从来与那好修饰的云国师不同;况她言语举止,一向沉稳端方,成婚数年,仔细想来,竟生生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景通留意看这位一直在身边陪伴的正妃。常言道俏不俏一身孝,凝烟生了一双玲珑大眼,又因为操劳昇元帝的病和后院大小事务,近来瘦了很多。反而消减了她原本将门虎女的英气,露出少有的娇羞之态。端的貌若梨花,那无瑕雪肤映着若有若无的泪痕,实在也叫人怜爱。景通叹了一声,喉间原发不出声音,强自忍痛柔声说道:“爱妃不必担心,原是……原是与人对练兵刃……”
谁知听了这句,钟妃便低低啜泣,握了他的手道:“你也不用瞒着了。我也猜着是什么人伤的你。母后有话,若是你不安心在府,她便即时派人往九华山,取了那妖道的性命!”
景通的眸光急剧变幻,最后,他拍了拍凝烟洁白的手背,道:“放心,我也放不下你和咱们的老大呀……不在府里,能去哪里!我还需趁着今夜,稍加养息,明日还有……还有许多大事待定呢。”
钟凝烟这才放心,挽着他的手道:“吴太医是秘密前来的,不便行礼相见。这会子还在书房里头等着你呢。”
吴廷绍与景通相见毕,草草拜了茶,便仔细诊看了李景通的伤口,两人隔开一张书案对面坐着,吴太医沉着脸,下断语道:“殿下,此伤是剑气所伤,且热力蔓延,伤及食道,不知……”
景通眼锋一扫,止住了他的询问,用手指沾水在黄杨桌案上写道:“几日?”
吴廷绍道:“外伤半月,只怕内伤难好。”
景通道:“手臂原是皮外伤,不必多言。这喉间的——”
复又写道:“小痈微痛,旬月可安。”
吴廷绍任太医院首座以来,久历宫闱隐秘,心里已是了然,道:“卑职不会拦着太子殿下出席明日灵前即位大事,但您千万记得,今后一定要时时注意,戒骄戒躁、不可伤心、不可动怒、不可劳累、不可用武……”
景通睫毛上的泪刚刚干了,睫毛粘在一处,带着泪光的眼注目于吴太医,嘴角勾起一个微妙弧度:“什么也不能干……咳咳……人还活个什么?”
吴廷绍见他用意难测,只得垂下眼睑,避了他的锋芒,“殿下,这个不是小伤,还是好生将养……”
吴廷绍按着太子的意思,连夜回禀了宋福金,宋福金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太医你也变得乖滑了。景通的伤,当真如何?”
吴廷绍不觉额头生汗,颤声道:“此病,虽是痈疽……但今后避忌甚多……须得处处留意才好……”
天泉阁外呼呼风起,刮起麻纱帷幕,宋福金看向空荡荡的大殿,叹道:“当年黑衣长剑,英雄盖世的昇元先帝,再也不在了。……”半晌,方才敛了哀戚之色,转眸看了吴廷绍,幽幽道:“如此说来,依吴太医的意思,景通的伤口,是小痈破溃所致,不是被人所伤了?”
吴廷绍跪在面前连连叩头:“确实如此。”
宋福金吁了一口气,说道:“这样倒好。既是没什么大碍,便命文小何转告他,叫他不必迁延,明日参加议事吧。”
吴廷绍战战兢兢起身而退,刘太监不知何时已到她的身后,宋福金语调哀伤:“这样说也好,毕竟传出去,对景通也不好。只是他的话,我是半句都不信的。只求新君快快继位了,正了名分,哀家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