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黄的剪刀,在血水的洗涤下,似乎褪去了点点锈迹。
老人转身,轻轻用茶水倒在剪刀和手上,洗刷着血腥气。
“诸位可看够了”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闻言一惊的陈庆之和江雨禾赶忙想要起身,然而两人本就挤在一起身体一扭头,赫然间二人鼻尖上都传出一点不一样的温热。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陈庆之更是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连忙尴尬地向后退去,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身后的江雨禾也是愣在那里,看到陈庆之走出去,鼻尖上那一触碰时的感觉久久没有散去。
“额,老爷子,我们无意冒犯,还请见谅”陈庆之长舒一口气先对着那老者作揖道。
老者听后并没有答复,而是依旧淡定地收拾着刚刚破碎的碗筷,待收拾干净,江雨禾等人也走了出来,疑惑地看着这位老人。
陈庆之见老人不说话,想着也许老人不愿与自己交谈,当下也不多说,便想向外走去,却不想自己刚刚没走几步,老人手腕一抖,一块茶碗的碎片瞬间向自己射来,来的飞快。
陈庆之微微一惊,脚下赶忙踏出九星步,身体凌空一转到另一侧,动作之快不过眨眼之间。
那碎片眼看要射向江雨禾时,陈庆之脚下再一动,身子左右漂移,瞬间又挡在了江雨禾面前,一掌震碎了那块碎片。
“老爷子,这是何意”陈庆之不解道。
那老人看陈庆之不过顷刻间两度施展九星步,左右摇摆却飘忽若神不由也是心中暗叫一声好妙的轻功。
“老夫不过想看看,北魏探子的功夫有多少厉害”老人缓缓接着说道:“这些人说的那四个探子想必就是各位吧,我说为何一见官兵就躲藏起来,不过这功夫确实玄妙”。
陈庆之无奈苦笑,原来这老爷子错把他们真的当做了北魏密探,便解释道:“此事并非老爷子你想的那样,各种曲折很多,反正我们不是北魏密探”。
那老人听闻却微微摇头从那死去的黝黑汉子身上拿出一张画像,上门赫然画着陈庆之的模样,只听老人娓娓说道:“若是旁人,我也不管,只是当年恩公深恨北魏鞑子,我自然要遵从他的意愿不能放过你们,不过既然我立誓不再杀人,你们就自行了断好了”。
“哼,你这老头什么道理,我们无冤无仇你竟然就要我们自行了断,一会杀人一会又说不能杀人,心口不一,老拿什么恩公当借口,莫不是失心疯了嘛”江雨禾气不过理论道。
老人看了眼江雨禾嗓音沙哑笑了起来:“女娃娃骂得好啊,我既然决定杀人,又何必连累恩公,日后一应报应那也是我的命数,也罢,我就先杀了你们,待死后再给恩公赔罪吧”。
说完,还不等陈庆之解释,身影一闪顷刻间逼近了陈庆之,手中剪刀又跟刚刚一样,舞动起来密不透风,一道道刀花般的残影笼罩着陈庆之。
陈庆之心中暗自吃惊,一是吃惊这老头二话不说就杀人的性子,再是吃惊这老头看起来接近百岁,身法还能如此快,看他挥舞越来越快,而且每一招后面都还有后招,满眼的天花乱坠,逼得陈庆之只好连忙不断踏出九星步,在不同的卦位上来回变化才躲了过去。
那老人接连刺出百招竟然碰不到陈庆之心中大为惊异,他瞧得出陈庆之的九星步玄妙莫测,但是越是厉害的轻功就越消耗真气,自己逼他这么紧就是看出陈庆之年纪尚浅,想来内功弟子薄弱,只要一旦真气不足慢上几步,自己就可以一刀划破他的喉咙。
只是不曾想,自己追着陈庆之从茶舍到了屋外路上,自己越快陈庆之也变的越开,全然不见真气不足的样子,他并不知道这九星步与浩然正气相辅相成,也就是有浩然正气为陈庆之源源不断输送真气,他才可以一直使用这玄妙的九星步。
老人看不管自己怎么逼,陈庆之竟然一直也不出剑就一味闪躲,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老人不由冷哼一声:“年轻人,与人交手切不可有恃无恐啊”。
说罢,只见老人手中剪刀反手舞出一道刀花,攻势陡然一变,抡圆手臂变得大开大合,原本繁复的刀法也变的干脆利落,看着平平无奇,实则化繁为简,将一招一式的变化都凝练到了一处。
“变化到了极致就是不变,以不变应万变,好精妙的刀法”江雨禾看着老人变化忍不住赞叹道。
陈庆之也顿时有些叫苦不迭,原本虽然老人剪刀舞地飞快,但是自己九星步还是可以根据变化来躲避,但老人此刻反而慢了起来,手上刀法走了一股老练沉稳的路子,招招都等着自己变化然后后发制人。
“若是我也会这么高深的剑法就好了”陈庆之无奈想着, 竹溪剑法讲究一个“巧”字,一招一式都是角度刁钻,但是一味取巧却威力不足,加上自己的浩然正气本是霸道路子,软绵绵的竹溪剑法反倒让自己有一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
突然陈庆之脑海里浮现出那天自己击败白羽时用的剑法,当时自己脚下踏出九星步,手上随之一动,用的不过是竹溪剑法最简单的起手式,但是那一剑却灵动飘逸而出其不意,似乎暗合九星步的步法。
“莫非九星步可以和竹溪剑法相融合”?
陈庆之心中闪出这个念头,仿佛一瞬间在黑夜中看到了一丝光明,竹溪剑法和九星步究其本质,都逃不过变化二字,以往他总是把二者分开,一攻一守,可若是合二为一,岂不是攻守兼备,更加变化无穷。
只听得“唰”的一声,陈庆之终于取下背上的三万,轻喝一声向前一步踏去,正是九星步的步法,而他同时手腕随之一转,剑锋贴地掠起,用的是竹溪剑法中的“破釜沉舟”。
陈庆之身影忽然贴地一闪,他连忙催动身上的浩然正气,那一剑顺势而发,剑气如水银泻地一般顷刻间充斥着这天地,自下而上掠向老人。
不过眨眼之间,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传来,老人手中的剪刀顿时断成两截。一截留在手中,而另一截没有了束缚,凌空飞去,竟然朝着那一直坐在板凳上的小姑娘射去。
陈庆之一步刚停下,还没来得及回味自己刚刚那一剑的韵味,看着那飞出去的剪刀暗道一声不好,那老人自然也看到,只是他被陈庆之浑厚的剑气所震,止不住地往后退去,口中大喊:“快躲开月月”。
眼看那剪刀就要飞到女孩脸上,却见一道青色身影瞬间射来,陈庆之催动全身真气踏出九星步,用最快的变化冲到女孩面前,一把抱起小女孩,向下趴了下去。
只是纵使他再快,也终究没有躲过飞来的半截剪刀,后背上刺啦啦一声,划出一道长长刀痕,一股肉痛让陈庆之不由发出一声闷哼,豆大的汗水都疼了下来。
看到陈庆之受伤,江雨禾和耿壮连忙跑了过去,只是快到跟前时,江雨禾突然慢了一步,还是任由耿壮先过去扶起少爷道:“少爷,少爷,没事吧”。
陈庆之缓缓起身,先看了眼怀中女孩,女孩笑靥如花露出甜甜的两个酒窝,丝毫不知道刚刚的惊险,看到女孩没事陈庆之松了一口气对耿壮说:“我没事耿大哥,皮外伤,不碍事的”。
说完,陈庆之松开抓住女孩的手,那女孩看到自己爷爷跌倒在地,赶忙跑了过去搀扶着,老人见女孩安然无恙长出一口气,不停抚摸女孩头发紧紧抱在了怀里。
不一会,老人带着女孩走到陈庆之跟前,深深作揖道:“公子大仁大义,老夫惭愧啊”。
“老爷子,不用客气,咱们本就是误会一场”陈庆之起身说道。
“也罢,公子救了月月,我绝不会再纠缠公子,但是这样却是对不起恩公,我也只好以死谢罪了,就是可怜月月这孤苦伶仃啊”老人面露愁云突然叹息道。
“唉,老爷子,咱们真的是误会,我们真不是北魏密探”陈庆之见状赶忙将自己一行人要去江陵,路上不慎得罪了巴蜀剑派的白羽,又救了醉仙居掌柜,最后被冤枉成北魏探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老夫不明所以动下杀手,哎,真是老糊涂啊,那官府也是可恶,欺压百姓,肆意妄为,今天这些狗贼杀的倒是值了”老人闻言又是懊悔又是愤恨道。
“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老爷子,还没请教老爷子你尊姓大名呢”陈庆之问道。
“老夫名字不足挂齿,以前有人叫我老魏,公子这样叫我就好”老人自嘲道,接着又对陈庆之问道:“刚刚与公子交手,内力深厚身法奇特,尤其你那最后一剑,虚实之间瞬息而至,剑气磅礴,但老夫瞧着却跟你那步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老夫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玄妙的武功,不知道公子是哪家高人之徒啊”。
“魏爷爷,其实我都是瞎琢磨的,也不是什么大门派的徒弟,不过我师傅的确是个高人,不过他的名号请恕晚辈不能相告了”陈庆之想了想说道,刚刚那一剑自己一次成功心中也是一喜。
九星步和竹溪剑法同时运用果然威力无穷,从软绵无力变得迅猛凌厉,那剑气之中甚至暗含所向披靡的霸道之气,不过耗费真气也是巨大,好在他体内浩然正气恢复神速,倒是相辅相成了。
“嗯,既然公子不愿意说,老夫也不追问了,不过公子你们既然已经惹到了官府,接下来去荆州可有办法?”魏老爷子继续问道。
“我们原本是打算抄小路去的,只是现在看来官府追的十分紧,到处都是我的画像,确实有些难办了”陈庆之与众人对视一眼说道:“要是可以让他们认不出来,走水路尽快到江陵就好了”。
“此事老夫倒是可以帮一帮公子”魏老爷子突然笑了起来,抬手之间竟然一把撕下一张人皮,露出里面那张约莫五十来岁,却依旧神清气朗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