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相见倾心俞雕楣诉说情衷 围炉品茗简道长纵谈国是(上)
却说上回说到资财渐丰的卢嘉瑞看中了王皇亲家盘出的宅院,便接手过来,置办作为新家宅。一日,占宣立来见,说勾栏院子有娇美新人,邀卢嘉瑞出去玩耍看看。一路嬉笑闲扯之间,两人便到了勾栏街。
勾栏街是聊城出了名的娼妓聚集之地,不仅在聊城人人皆知,就是远近各州府县镇,也颇具名声。聊城地处陆路交通要津,又有水路河漕之便,成就了一个运河大码头,南北商贾往来,车轴辐辏,舟舸争流。城里客栈、酒家、饭庄栉比鳞次,瓦肆林立,就是娼妓院门,便开满了这差不多一里长的勾栏街。
俗语说得好,正是温饱思淫欲,富贵贪美色。聊城不但往来商贾多,也吸引着远近各地达官贵人、王孙子弟、富家公子、文人骚客前来游玩。可以说,聊城虽为县城,规模却也颇大,少说也有五六万户人家,百业兴隆,买卖畅旺,财货丰集,市井繁盛,超过许多州府城邑,真正是一个声名远播的商埠。正是这样,各色吃喝玩乐处所自然兴旺,最得益处的便是娼寮瓦肆和客栈酒家了。
虽已是未时时辰了,勾栏街上行人络绎,清一色的男子汉们。有来瞧美色解风情的行人过客,更有猎艳逐娇之狎客浪士。
各家各院的姑娘不免打扮得或花枝招展,或艳抹浓妆,伫立在门首张望,招引过往人客。真正的行人过客,或装作若无其事的瞧瞧姑娘们的俊样儿,或还上去搭讪挑逗几句,但终不会踏进院户门槛半步,哪怕是姑娘出来拖拽也一定推拒了离去,毕竟知道自己怀兜里银两无多,两袖铜板空泛如也。妓院姑娘碰到这等人,也只好撒手,送上骂一句道:
“老娘晦气,又是一个没种的货!”
心怀淫思却又囊中羞涩的行人过客心里却感觉十分得意,搭讪拉扯中触摸到了美人温软柔滑的肌肤,沾染了美人香酥脂粉气息,就算被骂,也是心满意足的走开,再徜徉到下一家去,期望继续沾惹其她美人儿笑颦的雨露。
那些怀揣着银子前来寻芳猎艳的财主或者狎客浪士却不会这样,一边行走,一边举目扫望,逐个庭院门前细看,只有看着有些可意的方与之搭讪,然后仔细端详姑娘的样貌与仪态。放浪一些的还要摸玩一下女子的小手,或者捏捏腰身,或者摸摸屁股,诸般满意的话就进去了。
当然,也有径直奔向某家院门去的熟客,想必也是逛遍了勾栏,就这家院门里某个风尘女子最适他意,来了就直奔而去。
客人进得门来,鸨母婆子自然是香茗伺候,闲话逗趣,然后美酒佳肴继进,推杯换盏之间,酒兴起动之际,姑娘们或弹或唱或弹唱兼之以侑酒,极尽娱乐意境,待到酒意阑珊,情怀蠢动,客人也便与姑娘攀搀着,到后边或楼上暖阁闺房中**去。
客人可以或一过而去,或缱绻一夜,或绸缪几日,或盘桓月余,就看你出得多少银子。也有长期包占着的,每月固定给些银子养着,高兴时来,尽兴而去。
这勾栏街不愧是有钱男人的乐国,风骚或恬静,妖冶或纯朴;艳俗或淡雅,淑熟或稚嫩,高矮胖瘦,各由所选。正因为声名远播,不少狎客浪士,包括贬谪官吏、文人墨客、富家子弟、江湖商贾,不远百里千里,就特特为此寻来,一圆春闺好梦!
一到薄晚时分,各家院户门头,灯笼高挂,整个勾栏街昏红一遍,门首上站立的姑娘们脸庞儿与身影都格外的俊美。就算平素相貌不算得很出色的,这时也是分外的俏丽动人。在泛红的灯光映照之下,姑娘的倩影俏模样最容易把过往的男人们的心魂儿勾到香软闺阁中去。
这勾栏街上极多的是小门小院,一个鸨母,带着几个“女儿”,这几个“女儿”不少是亲姐妹或堂表亲戚,当然更多的是没有亲缘关系的,但都如是一家人一般,做买卖,讨生活。
大院门却也有好几家,就是醉春院、怡红院和悦香院。其中醉春院便是最出名的了,姑娘多,各色各种的,来的客人都可以选到自己中意的,就是各闺房也布置得多姿多样。至于那**行房之事,醉春院也都独有一套法子,院里班头会教授给姑娘们,让姑娘们尽心伺候客人,让客人舒爽。很多外地来的客人,来到勾栏街,直接就奔向醉春院去了。
卢嘉瑞更喜欢到小门小院里去,小门小院不似大院子那般,大院子女子多,客人也多,纷来沓杂,恰似闹市一般,难有雅静趣味,在小门小院,没有那么纷扰沓杂,感觉安静一些,有一点像在家里的味道。
占宣立当然知道卢嘉瑞的喜好,这日,他就领着卢嘉瑞来到一个小院门前,还未进门去,便飘来一串女子嗔怪声:
“哎,我说占爷,这么多日子也不见来走跳,是不是又搭上哪家的姐妹了?俺们姐妹可都盼爷盼得望穿秋水了呢!”
“哪里话?不就几日功夫吗?如今我就来了。前些日子讲的,我把一位大财主带了来,回头你们姐妹怎么谢我呢?”占宣立迎上去说道。
卢嘉瑞一看,门前站着的两个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衣着鲜艳,脂粉薄施,行头装点精巧别致,浑身上下却是一股清雅韵味。一个口齿伶俐的正向占宣立搭话,另一个似有一些生涩,只跟在一旁站着,不甚着意说话。
“那小女子先谢过占爷,好茶好酒菜好曲儿自然少不得伺候占爷您了。这位公子快一起请进吧!”说话的女子继续说道,便过来拉扯占宣立。
“你慌个啥呀?我还没介绍财主你认识,就急着拉进去,还怕俺们跑到别家去啊?”占宣立作势说道。
“来的都是客,小女子都会小心伺候。只是外边风寒,进屋里暖和,递上香茗后再慢慢聊,岂不更好?”女子口齿果真伶俐。
“宣立,先进去再说吧!”卢嘉瑞说道,在方才扫望中,他跟那不说话的女子却已对上了眼神,心里已经看上了她。
进得院子,来到厅房,鸨母忙上来招呼。
“贵客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老身女儿有幸伺候贵人,实是福分!”鸨母向卢嘉瑞和占宣立道个万福,寒暄之中说些不着边际的夸赞逢迎话语,乍一听一定让人感觉极轻松,“翠兰,雕楣,好好儿伺候公子哥儿,切莫要让公子哥儿败了兴致。”
“见过妈妈!”卢嘉瑞向鸨母作个揖,说道。
“老身贱姓杜,拉扯着这两个女儿,才到这里讨生活没几时,还望两位公子往后多多来看顾。”鸨母说罢,又问道,“公子贵姓?”
“小生姓卢,名叫嘉瑞,这位姓占,名叫宣立,想是妈妈已经认得的了。有劳妈妈了!”卢嘉瑞说道,占宣立已经忙于与那翠兰姑娘搞缠,无暇应接。
“两位公子请上座用茶!”方才话多些的女子说道,叫丫头整理茶桌,请卢嘉瑞和占宣立上座。
“你们两个,这个叫翠兰,这个叫雕楣,向着两位公子正正当当的行个礼,弹唱些曲儿给公子哥儿听,老身到厨下整理酒菜去!”鸨母吩咐道。
“有劳妈妈了!”卢嘉瑞说道。两个姑娘一起向着卢嘉瑞和占宣立深深道个万福,然后吩咐丫头摆上茶壶茶杯、糕饼、鲜果、瓜子之类。占宣立一把把翠兰拉到身边凳子上坐下,吓得翠兰好吃了一惊,说道:
“占爷,看你猴急的,难不成要就地打滚?”翠兰笑着说道。
“我急什么急?我是怕你不识相坐错了地方,难为被人嫌弃!雕楣姑娘,你坐我大哥边上吧!”占宣立笑着说道。
“狗才净是瞎说!”卢嘉瑞嗔道。
“好,我瞎说,雕楣,坐我这边。”占宣立赶紧说道。
“谁要跟你坐一处,没正经的货,奴还是离得远些方好!”雕楣看看卢嘉瑞,卢嘉瑞赶紧跟她对眼神,她便对占宣立嗔道。
“耶!耶!好个没心肝的刁妇儿,桥还没走过去就要拆了!”占宣立嚷道。
这边四个在喝茶吃糕点果子中打情骂俏,不到一个时辰,那边鸨母已经安排好酒菜,不多久就摆开了酒桌。正当卢嘉瑞他们要换桌吃酒,就有两个捣子冲进院门,直上厅前,跪下磕个头,说道:
“小的们备了只烧鹅来孝敬卢公子!”
卢嘉瑞略一看,便知道这等人的来意了,做得也是细致,连自己的称呼都叫得顺溜,便叫丫头将烧鹅接过来,从袖里摸出五钱碎银,将捣子打发了去,然后才开始吃酒。
吃酒之间,少不得翠兰和雕楣弹唱助兴,而占宣立的插科打诨也是催酒的引子。几个打情骂俏,推杯换盏之间,吃酒就吃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都暗将下来了。
酒阑之际,卢嘉瑞到后边院子解手。这雕楣却十分解意,不一会就跟了过来,当卢嘉瑞从后院小门回来时,她就迎了上去,相互搂抱牵扯间,将卢嘉瑞引到二楼暖阁香闺。闺房里边已然窗下帘笼,红烛燃亮,小桌上摆着几样精美菜碟,一壶酒,两个酒杯。房中火盆炭火正旺,暖洋洋的,一股熏香扑鼻而来,不由得人不心性动荡!
两人顾不得再饮,也来不及话语,立刻就抱腰勾股,抚胸摸乳,咬唇咂舌。厮缠不多一会,两人便滚到床上播云弄雨去了!
一个是梨花带雨幽怨绵柔身躯,一个是玉树临风勃发俊朗姿态,正是刚柔相得,珠联璧合。卢嘉瑞看这雕楣似有哀怨似有忧戚,却恰似溪水依山流,柳枝随风摇,千般的柔媚。两人足足作弄了怕有半个时辰,方才云散雨霁,彩虹升起。
两人起来穿衣着履,整头理容,然后坐到小酒桌边上边吃酒边叙话。(本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