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尘茫然地看着苏暮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他刚刚并非有意要推开她的，只是大概真的是谨慎惯了，以至于感觉到了她在探测他的经脉，就下意识地推拒了。
竟然连人阶的高手都派进来了？
苏暮离没注意到楚离尘的失落，微微皱眉，想到楚离尘那诡异至极的经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你知不知道你的经脉，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楚离尘微微一愣，听苏暮离的语气仍旧与以往一样，带着因关心而起的责备，以及不知道该怎么救治他的着急，他就知道，这人并没有因为刚刚自己下意识的防备而疏离他，顿时便止不住有些高兴。
他想了想，认真地道：“之前被人围攻，所以我连续使用秘法，强行促使自己进阶，如今经脉有些裂开了，不过还好，你不用担心我。”
苏暮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的情况，楚离尘精神力强大，自然能够内视，也肯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经脉的状况。
但是，他现在的情况无疑很棘手。
这是一个至少能够容纳人阶大圆满灵力的身体，但是却又似乎随时都会崩坏，然而，这看似危险至极的身体，却又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而被牢牢地粘合在一起，以至于这个身体的极限到底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所以，这身体看似千疮百孔，当真是问题连连，但细细想来，竟真的如同他所说，死不了的。
有毛病，不知道怎么治，而且不用治。
但是只要想想那每一个都堪称炸弹一样的毛病，不治疗，又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万一那个“粘合剂”忽然失效了呢？到时候，这个人恐怕立刻就得挂了，连挣扎治疗的机会都没有！
这算什么情况？
“暮离？”苏暮离的长时间沉默，让楚离尘忍不住出声，他温声道：“你是否在为我的脉象困惑？”
苏暮离点了点，嗯了一声：“我不知道该怎么治疗你了。”
楚离尘脸上露出了温软的神色，低声道：“我告诉过你，我的精神力很强大的，你还记得吗？”
苏暮离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我记得，你的意思是……你的身体，竟然是用精神力在撑着吗？”
她已经彻底呆住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人的精神力如果足够强大，是能够弥补身体的不足的，毕竟，修仙一途，除了修身，另外就是要凝练精神，俗称修神。
而楚离尘这种情况，简直就是这个凝练精神的极致――他的精神力太强，以至于身体崩坏，都不能阻挡他的步伐！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概念？
墨九卿是以为神魂力量太过强大，修为太过强横，以至于身体跟不上进度，进而奔向崩溃，不得不压制修为，如今找到了她这个外力“自愈剂”，只要她在，而他突破天阶大圆满，修复就指日可待。
而楚离尘，却是精神力太过强大，以至于这些精神力完全成了粘合身体的强力“粘合剂”，身体在不断崩毁，精神力在不断粘合，身体同样不可救，但是他自己的精神力就是他自己的“自愈剂”，只要能撑到天阶大圆满，同样可以修复。
这两个人，竟然都是这般情况，像是得了一种跟自己较劲的病，谁撑到最后的天阶大圆满，重塑新身，谁就能够活下去，否则，就是个死。
“怎么会这样？”苏暮离忍不住呢喃出声，第一次开始认真至极地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墨九卿和楚离尘这样古怪的身体状况？
因为天赋吗？
天赋太过惊人，以至于天道为了平衡，只能给他们九死一生的身体，来拼一个长生大道？
苏暮离想不明白，很多东西，以她现在的修为和境界来想，终究还是太过勉强了。
说到底，她还是不够强，知识还是不够渊博，唯有不断变强，海绵一样吸收所有知识，才能够真正掌握大道，左右天道，甚至，掌握天道！
她微微敛目，竟是在这须臾之间，境界又得到了稳固和提升，前不久才进阶的筑基七段，如今竟已经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巅峰阶段，只差一个时间累积，就能够稳稳突破了。
苏暮离收敛了心神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沉稳了起来，精神更是内敛，收放自如。
楚离尘向来对气息感觉十分敏感，立刻便察觉出来了她的不同，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激赏之色，忍不住轻笑出声：“暮离的天赋，当真是让人惊讶。”
能从日常小事中顿悟的人，必然是善于思考，聪敏如妖，又信念坚定的、拥有道心的人，除了天赋，他再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了。
苏暮离想到自己竟然抛下伤者径自出神，不禁有些赫然：“抱歉，竟想事情想入神了。”
楚离尘微笑着摇了摇头：“无妨，这是好事。”
苏暮离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得到的结论与他认真地讲了：“……你的情况便是如此，以我如今的境界，还没有能力帮你。不过你既然走的是精神力修炼的路子，那么，最好便是有最优秀的凝练精神力的心法。
另外就是，日后这般九死一生的情况，你最好还是不要有了，你的身体与旁人不同，若只是外伤，你还可以凭借精神力修复，但一旦你的意识海遭到重创，你整个人就会彻底废掉了。”
苏暮离看着他那双混沌的眼睛，即便这双眼睛是看不见的，却从始至终都充溢着温柔，让人只是看着，就能够感觉到温暖。
她微微抿唇，郑重将一块能够联系到她的玉牌交到了他的手中，沉声地道：“无论何时，若你精神力崩溃，就捏碎这块玉牌，我会想办法去救你。”
再多，她就真的是有心无力了。
救治墨九卿的办法，或许对楚离尘也有用，但是楚离尘显然做不到像墨九卿那般能够将生命交到她手上，让她恣意施展医术的地步，哪怕，他如今已经能够交托性命和后背给她。
而最重要的是，一个苏暮离，即便是日后晋升到人阶，地阶，甚至是天阶，也只能够勉强供养得起墨九卿一人而已。
帝王药蛊吃的不只是血肉，更是生命和修为，而苏暮离只有一个，再供养不起一个楚离尘了。
她唯一能够帮他的，大概只是在他遭受重创的时候，拿帝王药蛊帮他续命，仅此而已了。
她甚至不会告诉他她这具身体的秘密，即便是有朝一日救治他，也只会悄无声息地救人，甚至不会告诉他救他的人是谁。
因为，这个世界上墨九卿唯一倾心信任的人是她，而她，同样只信任墨九卿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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