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的那个人十分委屈,捂着头争辩道:“可我真的闻到了肉粥味儿嘛……”说话就说话,打他做什么?
身后的人群一下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钱小子,你是不是馋肉馋傻了?这是施粥,不是你娘给你开小灶,肉粥?想疯了吧你?”
“就是,能有白粥已是极好了,还肉粥?怎么?你以为人家是有钱没处花了?”
“我看不见得,我闻着也是肉粥味儿,钱小子你们信不过,难道我你们还信不过?”
说话的人是老刘头,他家原是开香料铺的,因为战火波及,已经破产转让给别人了,他的鼻子在整个乐城那都是有名儿的,一等一的灵,听他这么说,众人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又狂喜起来。
施肉粥?这官儿得有多大啊?因为东边打仗,他们这里的物价飞涨,许多人已经许久都没吃上一口肉了。
秦晚晚听了半天他们讨论,这才施施然站出来,抿唇笑道:“这位老伯好灵的鼻子!”她赞了一句,转而面对所有人大声宣布。
“没错,今天我们施粥的确是施肉粥,人人可领!但是要想领粥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请各位闭上眼睛片刻,在心里默念袁老辛苦了,您一路走好!等我叫睁眼时再睁眼!”她看着众人,面上悲伤。
众人虽摸不着脑袋这个袁老到底是谁,但也能听出来应该是面前这个女子敬重的长辈,反正就闭一会儿眼睛,在心里念一句就可以领到肉粥吃,何乐而不为?
于是众人纷纷闭起眼睛,有诚心些的,还摆出了双手合十的姿态,为这位不知名,未谋面的老人默默祈福,余下的人也跟着闭起眼睛在心里默哀。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三分钟还没到,有人就贼眉鼠眼地睁开了眼睛,试图浑水摸鱼偷些东西,被没闭眼的朔风直接揪出来扔了出去,在一旁大吼大叫。
三分钟一过,秦晚晚率先睁开眼睛,宣布可以睁眼了,自己走到被揪出的那人面前,一字一句认真道:“手脚不干净的人,不配吃粮食!”她眸色极深,蕴含着怒火。
想吃肉又不想按照要求做,还想趁大家默哀的时候偷东西,简直是罪不可恕!
那人心虚了一瞬,强撑起一个强势的壳子,一脸理直气壮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快放开我!”他在地上使劲儿挣扎着,可惜朔风怎会被他轻易挣脱开来?
“呵”秦晚晚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地盯着他说道:“听不懂?没关系,你很快就能听懂了,朔风,动手!”她一声令下。
那人听到她的话更加惊慌了,一边躲着朔风伸过来的手,一边失声大叫,“来人啊,打人了!县衙打人了!还有没有天理……”他喊到一半忽然失声了,一脸呆滞地看着朔风手里的蓝色荷包。
原来朔风并不是要打他,而是要去拿他怀里偷来的荷包,刚才他被朔风揪出得太过突然,还没来得及扔掉罪证,这会儿直接被朔风掏了出来,成了他偷窃的铁证。
“呀!那不是我的荷包吗?”人群中一道女声尖叫,众人左看右看想看是谁这么倒霉被偷了荷包,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废了好大功夫才挤出来,直奔两人而去,想伸手取回自己的荷包,却被秦晚晚一个闪身挡住了。
秦晚晚客客气气地问:“这个婶子,你说这是你的荷包可有什么凭证?”她得确定这个荷包的确是这个女人的。
中年女人鼻尖上挂着一滴汗摇摇欲坠,满脸急色,“有的有的,我荷包内侧的左下角绣着一朵白花,那是我闺女存了好久的钱给我买的,我可喜欢了,我是下坡村李富贵家的,不信你问!”她一指身后的人群。
几个跟她一起来的同村纷纷点头。
“没错,她是李富贵家的,那荷包我也眼熟,她闺女送给她的时候,她还拿出来炫耀过好一阵儿!”
“对对,我也记得,李婶可宝贝这个荷包了,该死的小偷!”
无论古今,小偷这个群体都是最让大众厌恶的,他们不伤天不害理,但是却常以窃财为谋生手段,要知道一个人活着是决计少不了钱财的,人类生存的一切衣食住行都少不了钱,窃人钱财无异于间接谋人性命,怎能让人不厌恶?
那人被拆穿了手段,羞愧地低下头去,试图掩盖自己的真实面貌,不想早已被众人看了个清楚,有人认出他来。
“这不是城西那个小痞子王二吗?”
这一声激起了住在城西的大部分人的记忆,他们或多或少都被这个王二或偷或抢或骗过钱财,一时间群情激奋。
“就是他!他之前偷过我家的鸡!”
“没跑了,我记得牢牢的,他这个人臭不要脸的,还抢过我家小孩的铜板!”
“我呸!这个祸害可算是被揪出来了,大人您可不能放过他!”
众人众说纷纭的,不管王二以往得没得罪过他们,都一股脑把自己家里丢过的东西,大到媳妇偷人,小到针头线脑全往王二身上堆,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想活吞了他一样。
王二也从一开始的反驳连声说不是自己,到后来的认命不再辩驳,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灰败的气息,人群里平日与他混在一起的“好兄弟”也不敢为他出头。
开什么玩笑?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还是从县衙里出来的,说不定她家男人是多大的官儿呢,谁敢出来找死?
秦晚晚微笑着看着面前的群情激奋的众人,笑意却不达眼底,她走到王二面前,一双黑眸盯着他,缓缓出声,“在县衙门口行窃,你胆子倒是不小。”她似笑非笑地说完这句话,站起来冷声吩咐道:“来人,给我扔进大牢去!”
她命令一下,谁敢不从?原本缩在县衙里的那些衙役们一哄而上,像拖死狗一样把王二拖进县衙,唯恐动作慢了给秦晚晚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接着秦晚晚又说了几句安抚民心,施粥正式开始。
看了一场大戏的柳珏蹭到她身边,眼含迷茫问道:“晚晚,那个什么王二真有这么十恶不赦?”她在一边听着都觉得该把这人处死才足以平民愤。
秦晚晚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声音冷得渗骨。
“你觉得可能吗?”
不过是一场为了满足自我从道德高处批判别人的盛大狂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