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天对段再枝来说是枯黄的。
十几日的光阴让她原本毫无生气的脸显得越发清冷,原本消瘦的身体在短短十几天内瘦的依稀抬手就能看见里面骨头蹿动。
母亲已经安然入葬了,段再枝每天都能在梦里梦见昔日母亲像小孩般的装饰屋里屋外,一颦一笑都印在她的脑海里,别人都说母亲是疯子,是精神病,时而高不可攀,时而癫狂无比。
可在她眼里母亲是整个孟拉最纯真的一个人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像母亲一样,开心就笑,不开心就闹。
母亲把她所有的美好都给与了她。
对孟拉而言,这个城市只是多了一座坟墓,可对段再枝而言,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变成了坟墓。
“噔噔噔”敲门声响了起来。吱呀一声那扇挂满珍珠的门缓缓打开了。刘橘走了进来,经过了院子走到了段再枝旁边拍了拍她肩膀。两人互相沉默了一会。
“明天你就走了,再……再枝,到了一个新环境你要学会适应,要好好的,珍重。”刘橘轻声说道,手不自觉的攥紧。
高瘦的身影此刻微微佝偻着,他两从记事起就一直在一起,幼儿园,小学,然后到现在的高一。
那个午后段再枝和母亲依偎在一起做丝带的场景,甚至偶然一瞥那举手投足之间的一颦一笑。那份难得的温柔无声的在刘橘心里悄悄埋下了一只心虫,轻轻的,刺痒的挠着。
在孟拉说书人有这样一段。“孟拉有一女,生时父下海而亡,母为生而疯,家庭支离,周而宾客皆不时有痛病恙之,故为孟拉之灾,无论老少皆幼,皆骂其为孟拉不祥之人。纵有天人之资,也应红颜祸水多薄命,消香玉损而结之。”
刘橘一开始和多数人一样,但那一次的惊鸿一瞥让他觉得段再枝不是那样的,然后再后来不自主的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多,希望她能开心一点,开朗一点。但老天总是自私的,剥夺了她的一切,甚至连她最爱的母亲也离她而去。
他多么想她留在这里啊!……可总是事与愿违。
他一定要功成名就,然后无阻无虑光明正大的去找她,他心里想到。
“嗯。”段再枝低声应到。抬头看了刘橘一眼继而又开始看向门外那些以前和母亲一起做的装饰品静静的发呆,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刘橘心里有些堵,涩涩的,又心疼又难受,看着段再枝消瘦的脸庞感觉如同一个鸡蛋在油锅上反反复复煎了又煎。
孟拉法定结婚为十八岁,在这个年纪像他们情窦初开已是十分正常的事,就连现在班里恋爱都枚不胜数、已成为非常平常的事情。
刘橘此刻很纠结,到底要不要说,说了,怕。不说,以后就没机会再说了。刘橘又抬起头看段再枝,似乎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你该走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段再枝轻声吐出了一句话。把目光收了回来,看了刘橘一眼然后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把所有情绪都掩盖在眼帘之下。
刘橘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只消一眼,他就已经知晓了答案。但,他不愿。
“等我。”刘橘忍不住脱口说道。
空气突然安静了起来。刘橘明白了,有些落寞,有些……不舍。
“就当是离别的一个拥抱吧”刘橘说道。鼓足勇气一个箭步上去从背后搂住了段再枝。
搂住那羸弱、而又顽强的的肩膀。
段再枝默许了这个拥抱。
足足一分钟,刘橘终于松了手,然后落荒而逃的跑出了这个院子,他怕她再抱下去,他,舍不得她走了。
段再枝静静的看着他离去,没有人知道此刻她在想些什么。清瘦的脸在这一方天地中显得有些落寞,只有院子里的鸡在叽叽喳喳的叫声,试图唤醒屋子里的一些生气。
会变好的吧。
段再枝心中小声念到,手指清敲着旁边的凳子,一声,一声的有规律的响起。不过短短几日,此刻的段再枝仿佛过了数十载光阴。
天逐渐暗了下来,盛夏的微风此刻出来也是燥热的。
段再枝在这里已经坐了有三四刻钟。
正在此时敲门声又缓缓响起,大门没关,只见一群老师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段再枝就读于扶阳初中的校长,后面则是一大群校领导模样的人。段再枝见此便慢慢站了起来。
没有任何前奏,一段话就落入了她的耳里。
“段再枝同学,对于你家里的事我们深表哀痛,鉴于你在校成绩优异,且……你以后都是一个人生活,家里无大人掌事,所以我校义不容辞要承担责任,为了让你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和生活环境,经校领导讨论和对你原来身世的了解,你在A市原有一位姑母,我们把你的情况和她说了一番,经决定以把抚养权过寄与你姑母名下,明日你就启程,学校里会给你安排人员送你去机场,望今后的日子里你能过的开开心心,以后有空多回孟拉。”扶阳初中校长说道。客套的说辞身边一群人还时不时应喝两句。
“嗯,谢谢。”段再枝应道。
然后没有说任何话,校领导们见此后有开始叽叽喳喳讲了起来,什么保重身体啊,节哀啊顿时此起彼伏。
但是里面到底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是为了在大领导面前表现还是真心实意的安慰自己的学生或许只有他们本人才能知道了。持续了一会或许是看段再枝毫无反应,亦或者是装不下去了便匆匆结了尾离去。
走的时候天还很蓝,刘橘偷偷跟了她到了机场她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