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同李昭所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一早,贾琏就像是被放出鸟笼的鸟儿,离开了林府自去外边潇洒了。
他这一趟可是憋了好久了,从离开京城开始,走水路到扬州就花去了一个多月。
等到了林府,因为林如海病重,他作为此间唯一的一个还能动的男主人,又不得不肩负起了招待外客的职责,来帮林府抵挡外边的那些窥伺。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更愿意去外边喝喝花酒、看看花魁,听说扬州这边流行瘦马,他可是眼馋许久了。
不过碰到事情的时候,他被逼无奈还是得有点担当,在这点上,他比那位宝二爷还是要强一些。
如今林如海醒了,他终于有机会出来了,而且这趟还是应了林如海的要求出来,可以说是“奉旨巡查”,所以也丝毫没有遮遮掩掩,看起来就像是出来寻欢作乐的。
当然,实际上也是来寻欢作乐的,然后顺便打探个消息、接触一些人什么地,虽然他不能够保证自己到时还能不能够记得住这些。
至于李昭,在考虑之后,林如海确实也给他做了安排,也正好称了李昭的心意,那就是让他继续跟着贾琏,做好他小厮的本分工作。
不过在这之外,他也需要看着点贾琏,在贾琏不清不楚的时候提点他一下,又或者在发现了什么的时候,提醒贾琏注意应对。
当然,这也是林如海经过了一番考校,才做出来的决定。
考校的内容其实也很简单——
像是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厮,多少都会认得点字,但又不会认得太多,这倒也是正符合李昭目前的情况,所以林如海也没打算考他认字,而是主要让李昭来看图,然后看图说话。
甚至,会故意做出一些迷惑他的东西,然后问他图中的某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点。
又或者,画出几个字来,给他看过之后,顺序打乱让他重新再辨别出来,实际上也等于是看图了。
这看起来这倒是有点儿像是针对猩猩训练的小益智游戏一样,李昭做的时候只感觉有些智熄。
不过他也清楚,这种看似简单,但林如海考验的目的还是很清晰的。
只是对于李昭来说,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做到这些根本不在话下,如果不是担心太过惊悚,他都想要直接把那些图画复制下来了。
而他这些表现,在林如海看来,其实也不算多稀奇。
要知道林如海本来也是个天才,不然哪里可能考得上探花。
考不上科举的不一定是庸才,但能考到探花的,绝对都是有过人之处的。
像是过目不忘这种能力,林如海自己虽然也没有,但他记忆力不弱,再加上书香门第的熏陶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不逊于过目不忘多少。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能够和侯府出身的贾敏琴瑟和鸣呢。
当然,这却是让贾琏又惊讶了。
贾琏:昭儿,你还有多少惊喜是爷不知道的?
但因为有了之前的铺垫,所以李昭现在表现出这样的能力,反倒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毕竟过目不忘这个能力他们也没有具体的概念,也不知道到底具体有多厉害。
正是因此,林如海这一趟表面上看,是派贾琏出来,实际上却是把重点安排,放在了李昭身上。
以他一个小厮的身份,正好迷惑人,出去之后别人关注的重点肯定都会放在贾琏身上,而忽略了他。
到时候真要是碰上什么、看到什么,或是临时要做什么,也很方便。
其实这也表示林如海接受了李昭之前的建议,当然,也对此作出了一些修改。
李昭临时提的意见,肯定有许多考虑不周到之处,就比方说这种故弄玄虚的装病,一方面那些盐商玩心计的没那么蠢,另一方面这林府也不确定谁是对方安插的人,甚至林如海身边的姨娘都有可能。
这种情况下,肯定就不能只是简单的演戏,而是要真正做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完全分不清楚。
“二爷,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等到离林府越来越远后,李昭眼看着贾琏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越来越不着调了,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贾琏却是摆摆手笑道:“有爷在,你怕什么?”
“小人不是怕别的,是怕二爷会误了事……”
贾琏顿时脸色一正,义正词严道:“放心,要如何完成林姑父的嘱托,我早有安排了,你跟着我来便是。这次也算便宜你了……”
李昭起先不知道“便宜”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贾琏越走越靠近河边,而且目光随着那河中画舫而动,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浪荡子起了什么心思。
果然不过一会儿,他却是找到了一只靠在岸边的小船,然后立刻笑着对那船家说道:“船家,可否载我二人去那画舫边上?”
那画舫或许便是哪家花魁的,在船上游走,就是敞开门来见外客的。
当然,到时候少不了需要一番破费,不过林如海也知道要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的道理,早就给他调拨了些“经费”过来,所以原本在府中被凤姐儿管着的琏二爷,此时难得的有底气,心里不虚。
那船家见他很豪爽的给了钱,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又让他们赶紧上船,还一边说道:“这位少爷,可是奔着那‘西湖花魁’来的吧?”
李昭笑问道:“西湖花魁,这是个什么说道?”
“就是那画舫的主人,诗琴姑娘啊,扬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贾琏道:“这么说来,这画舫上,想来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吧。”
“那可不是,扬州知府家的公子,江家、马家的公子,甚至那江苏布政使的公子,都来过此处。先前我就看到江家、马家的公子又来了,这两个惯喜欢争风吃醋的,到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打起来咯……”
江家、马家……
李昭想到了林如海提到的那八大盐商,这八家之中,就有一个江家,两个马家。
贾琏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对李昭使了个眼色,李昭会意,便又问道:“船家,那江家和马家,可是这两淮盐商的那个江家和马家?”
那船家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然后疑惑道:“两位客人,连这个都不知道?”
李昭立刻哈哈笑道:“实不相瞒,我与我家少爷近来才到这扬州投奔亲戚,兼且游山玩水,自然是不知道这些消息。所以,才会多嘴问了两句。”
船家放下心来,又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可得要小心,那江家倒也就罢了,他家家风颇正,那位江少爷,也不会对人轻易发火。可那位马少爷,却是喜怒无常,连西湖花魁的婢女都挨过他的巴掌。
“你们若只是去看看花魁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与他争抢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