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山大学。
清晨的光照在女生宿舍上,程敏从床上坐起,感觉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
她习惯性地望向旁边床铺,空空如也。
那是夏语婵的床位,前段时间,对方办了休学手续,离开了学校。
她一直都很担心,不过前段时间,他看到夏语婵发来的照片,总算是稍微放下心来。
照片是在樱花国拍的,里面的夏语婵笑容灿烂。
她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梦到了神,一个名为归墟之主的神。
对方声称,在夏至这一天,灾难将会降临世界,植物会变成恐怖的怪物。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难道是最近电视剧看多了?
可那些都是披着仙侠外皮的爱情片,就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该是梦到帅气的仙人才对?
梦中那道神的身影太过于浩瀚,站在她面前,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根本生不出其它念头。
今天是周末,没有课,她打开电脑,准备把剩下的剧集追完。
电脑刚打开,右下角的企鹅嘀嘀地叫个不停,程敏想把它宰了炖汤。
她点开班级群,看着刷屏的信息,愣住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关掉班级群,打开微博。
微博头条仍是“堕天之怒”,世界的焦点都聚集在那个如神似魔的身影上。
但第二条变成了:“粤省群体神启:真神?”
她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可点进去看到一张图片后,侥幸破灭了。
古奥的身影端坐于云端之上,金色的光芒悬浮在脑后,映照出诸天万界。
归墟之主,那毫无疑问就是她梦中的神。有学绘画的人,把梦中的场景画了出来。
做那个梦的人,不止她一个,粤省很多人都梦到了。
世界是越来越魔幻了,前有“堕天使”大战八头怪物,现在连神灵都出来了!他叹了一口气。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夏语婵给她发信息,说让她带上亲朋好友,一起出去玩,时间就在夏至前。
按理说,这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件事,可莫名地,她有一种感觉,它们之间存在着关联。
……
高川省,天都市。
石岩的阶梯上,徐源和徐玉鱼拾级而上,穿过长阶,就是慧觉寺。
昨天接到电话后,他们立刻动身,可不巧的是,高铁在城市的另一边,距离他们基地很远。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夜已深,高铁站停运,他们只能等到第二天。
为了避免浪费时间,神启计划的第一枚种子,就在粤山大学附近投下了。
搭乘高铁时,徐源的“死人身份”是个问题,只好让徐玉鱼用能力帮他逃了个票。
徐源再次来到这里,上次来的时候,只是匆匆地见了许敢先一面。
慧觉寺大门紧闭,身穿灰衣的和尚站在门边,还是上次那个人。
徐源摘掉口罩,对方瞬间认出他来,毕竟他这张脸太有辨识度。
两人攀谈起来,徐源眉头逐渐皱紧。
在几个星期前,寺庙的方丈和一众高僧都出去了,当然也包括许敢先,至今渺无音讯。
这次和尚没有拒绝他们进寺的请求,寺庙里空荡荡的,落叶积累了厚厚一层。
“寺庙实在太大了,就我们几个人,很难扫得过来。”和尚解释说。
“其他人呢?”
“方丈在离寺前下了命令,他们都到新的寺庙里去了,听说是在一座石山上,光秃秃的。”和尚脸上满是不解,“幸好你们今天来了,过两天我也要过去了。”
徐源和徐玉鱼离开了慧觉寺,今天这一趟毫无收获。
“特辑组那边怎么说?”徐源扭头问。
“秦云答应会帮我们调查到底。”徐玉鱼神色落寞,“我们现在怎么办?”
“没有其它办法了,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特辑组上,我们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调查的同时也执行我们的计划。”徐源叹了一口气。
徐源的电话忽然响了,刚接通,谭东凌激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老徐,你看微博了吗?我们的老大显灵……呸,是显圣了!”
“看了看了。”徐源随口回答。
其实他没看,但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粤山大学群体梦境,那是他们的手笔。
徐玉鱼的“梦魇”能力在不断变强,以前“梦境种子”只能针对一个人,现在已经可以影响一片区域。
但也只能是一小片,粤山大学附近那么大的地方,以她的能力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就需要借助徐源的力量,准确来说,是归墟之主的力量。
徐源燃烧了信仰之核,利用“神之手”,强化了徐玉鱼的能力。
他这个计划由来已久。
要得到大量信仰,还必须源源不断,有什么办法呢?
徐源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造神”!
归墟之主的显圣,就是为造神所做的铺垫。
如果放在平时,想要造神那是千难万难。但血日降临给他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老徐,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我家里人,能不能搬到灰原基地外面住?”谭东凌忽然问道。
别人可能会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可他作为白昼会的成员,亲眼见过归墟之主,自然不可能怀疑。
“外面哪来住的地方?”徐源的本意是,可以让人住进基地里,毕竟地方够大。
“这样就当你答应了,拼装别墅你没听说过吗?用不了半个月,就能搞好。”
谭东凌急匆匆地挂断电话,生怕他反悔似的。
……
与此同时,在粤省的三环区。
夏语婵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房子。
那是一栋白色外墙红色瓦顶的房子,三层高,门前有个小小的庭院,种着一棵梧桐树,不过已经枯死,只留下发白的树干。
在粤省,这样的房子并不罕见,但这里对于夏语婵来说,却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里是她的家,准确地说是曾经的家。
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这里,以前梧桐树上有一个秋千,那是他爸爸给他做的。
爸爸从幼儿园把她接回家,她总是不肯进家门,赖在门口荡秋千。
直到妈妈骑着车回来,拿出她喜欢的棉花糖,她才心满意足地抱着小书包冲进家里。
那时候,她学到一篇文章,叫“幸福的一家人”,她觉得说的就是她们。
可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切。
空气弥漫着轮胎烧焦的臭味,幼小的她躲在妈妈的怀里,鲜血不断地滴到脸上。
妈妈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不断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安慰说不用怕。
那时候她被吓傻了,完全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个劲地说,她不怕她不怕,爸爸说她是个勇敢的孩子。
她透过扭曲的座椅,望向前面的驾驶座。往常这时候,她总是会得到爸爸的夸赞。
但这次她没等来,爸爸趴在驾驶座上,一步不动,只有挂在车镜上的小兔子玩偶还在摇晃。
肇事者是个飙车的富二代,法庭判罚下来了,对方全责。
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没了爱她的爸妈,她的双腿也在那场车祸中失去了,虽然仍在生长,却没了知觉。
“你是……语婵?”门忽然开了,一个男人惊讶地看着她。
男人跟她父亲有三分相似,那是她父亲的弟弟,夏义。
“你怎么会来这里?”夏义的目光躲闪,不敢直视她。
夏语婵面无表情,对方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在她父母去世后,夏义就以“代替哥哥抚养孩子”为由,搬进了这栋房子,说是等夏语婵成年后,就把房子还给她。
可现在一等就是十多年,等到她都上了大学,对方也绝口不提这件事情。
有一次她的姥姥上门讨要说法,却被对方夫妻两人撵了出去。
事实上,父母出事后,她只在这房子里住了小半年。
她姥姥有一次过来,见到骨瘦如柴的她,眼泪止不住地流,说什么也要带她走。
两夫妻也乐得扔掉她这个包袱,当天就把行李打包好,送到姥姥家。其实也没有什么行李,就是一些破衣服和画画本。
上学时,她一直都是住在姥姥家。后面姥姥姥爷相继去世,她就很少回来,放假了都是住在学校。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夏义看夏语婵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
“是这样,我的朋友新开了个游乐场,可以免费去玩,就在夏至那几天,想问下你们有没有兴趣?”夏语婵轻声说。
她并没有开游乐场的朋友,所谓的游乐场,其实是灰原生存基地。
植物变异的事情,她比谭东凌知道得早,徐玉鱼跟她说,可以带她的亲朋好友到基地避难。
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到几个人。
父母出事后,那些亲戚唯恐避之不及,把她当做扫把星。因为很多人都向她父母借过钱,害怕她上门讨债。
她最亲的姥姥姥爷也已经离世,最后想来想去,想到了父亲的弟弟。
虽然对方对她很糟糕,但毕竟是她所剩不多的亲人。
“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我和小丽商量一下。”夏义说完,扭头走回屋里,顺手把门带上。
小丽就是夏义的老婆,也就是夏语婵名义上的婶婶。
夏语婵看着紧闭的不锈钢门,沉默不语。
她听到了里面的讨论声,觉醒者的听力比常人优秀,但更重要的是,对方没想着控制说话的声音,根本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这么久没回来,一回来就说请我们去游乐场玩,会有那么好心吗?”
“什么去游乐场玩几天?我看是想骗我们离开,然后把房子抢走!”
“小时候,我就看出她不是个好玩意,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
夏语婵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她早就已经没有亲人了。
她摸到了口袋里手机,下意识地拿出来划亮,手机壁纸是一张合照。
她挨着徐源坐在角落,小脸微红。徐源拿起一杯奶茶,问她要不要喝。
角落里是谭东凌和路武,桌面杯子的反光中,映照出徐玉鱼偷拍的身影。
夏语婵忽然笑了,如释重负地笑。原来她早已经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门再次被打开,夏义低着头轻声说,“谢谢语婵你的好意,你婶最近有点不太舒服,就不去了。”
“好。”夏语婵启动自动轮椅,准备离开。为了避免横生事端,她今天是坐着轮椅来的。
夏义这才如梦初醒,“这就走了,不进来坐坐吗?”
“不用了,我以后都不会来了,这房子就留给你们吧!”夏语婵淡淡地说。
她那一直没露面的舅妈忽然窜了出来,“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可没逼你!”
夏语婵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轮椅缓缓驶远,巨大的夕阳在天边沉没。
……
时间如同无言的旅人,春天走远,夏天来临。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粤省的温度越来越高。
灰原生存基地。
圆顶的堡垒伫立在广场上,一整排的拼装别墅围绕着它。
明媚的阳光落入“灰原堡”中,徐源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后,仰望天空。
电脑在旁边打开,上面显示的是“今日新闻”的页面。
“夏国多地发生神启事件,为了安抚民众情绪,高层决定夏至放假三天,全国统一。”
“花旗,樱花等国,嘲讽夏国走历史的倒车,归墟之主不过是无稽之谈。”
“夏国公园空荡荡,荒山荒地人头涌,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徐玉鱼和夏语婵走了进来,递给他一沓厚厚的材料,足以比拟新华字典。
“仓库的资源统计完成,都在这上面了。”徐玉鱼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辛苦你们了。”徐源把资料放好。
他拿出手机,再次拨打那个电话,还是提示对方已关机。
徐源叹了一口气,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尝试寻找,却始终找不到他老爸许敢先的踪迹。
脚步声响起,谭东凌几人联袂而来。
“情况怎么样?”徐源问。
“都安排好了。”张景松了一口气,“主要是老谭的家里人,我家有我爸发话,一切好办。”
“我也没办法,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难免会固执一点。”谭东凌挠了挠头。
“小玥,你家的情况呢?”徐源扭头,望向一直默不出声的胡玥。
胡玥和其他人还不是很熟悉,显得有些腼腆,小声说道,“我爸妈,还有一些亲近的人都来了,剩下的亲戚,他们不愿意来。”
“人各有志,不必强求。”徐源淡淡地说。
他重新抬头,凝视着天上的太阳。
阳光灿烂,夏至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