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是从晚上就开始逐渐弥漫的。
凌福在察觉到有雾气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焦躁,盼着天亮了来一阵风把雾吹散。
结果没想到白天的时候这大雾不仅没散,反而更加浓郁了一些。
凌福有些烦恼说道:“这咋还下雾了呢?”
他们刚拿到了一场胜利,算是吐出了之前被追着打的郁气,现在士气正盛,正好趁着这个时候一鼓作气直接打过去。
结果万万没想到竟然下了大雾。
萧雪行看了看雾天说道:“大雾影响我们也影响对方,稳一点,你这样让我以后如何放心让你单独领军?”
凌福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被气狠了,之前的战争他虽然没参加,但到了这里之后就看到了对面用同袍的人头堆起了京观。
凌福当时就感觉到气血上涌。
他跟着萧雪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啥时候遇到过这样的场景?当场就气血上涌,恨不得立刻带兵把人打过去。
最后还是萧雪行把他按了下来。
其实当时萧雪行也很生气,只不过他作为统帅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冷静。
以往这个时候他需要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或者是勉强按捺住脾气,等独自一人的时候再消化。
不过这一次不同,只要想一想他身后是萧子瑢的桃源城,他弟弟还需要他保护,还等着他平安凯旋,那个京观再刺眼也不能激怒他。
实际上他这样的沉着的确让魏帝有些意外。
魏帝对萧雪行了解也不少,包括一些身体状况。
不过身体状况这方面只是有一些风声,所以他干脆放到一边,只看萧雪行的个人履历。
看完之后他的印象就是萧雪行十分年轻,今年也不过二十八岁,年轻就意味着容易冲动,所以这个京观就是为了刺激萧雪行的。
实际上说着别人年轻的魏帝元恪今年也不过二十岁,比萧子瑢大上两岁,比萧雪行小八岁。
不过也正是因为魏帝年轻,所以才会有冲劲御驾亲征。
只是魏帝再年轻身边也有六位辅政大臣,所以他的冲动都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
而萧雪行身边可没有这样的人,他的身份地位尴尬,所有一切都只能自己摸索着来。
萧雪行没有被激怒从而被打乱阵脚,元恪有些遗憾,但是在知道萧雪行到了兵营之后第一道命令就是后撤的时候,当时就笑道:“小儿已被吓破胆。”
这话还是他学的话本里的描写,虽然他念出来不伦不类,但看在战绩的份上大家还是笑着恭喜了皇帝。
既然对方退了那他们自然就要毫不客气的步步紧逼,毕竟听说齐国皇帝也在这附近,若是能抓到齐国皇帝,从而占领齐国,那才叫痛快。
结果没想到萧雪行真的给了他一个痛快——只是一场追击而已,竟然让他损失了近千人。
这个数字在大型战役之中并不多,但问题在于这近千人都是在一瞬间被杀死的,后面还有很多人受到了影响。
被震聋的、吓傻的比比皆是,可以说虽然这些士兵没死,但也废了。
最可惜的就是元恪非常看好的一个青年将领直接被斩杀在了阵中。
那位将领当初自告奋勇领着前锋营冲了进去,虽然没有被炸死,但爆炸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被震傻了,在面对爆·炸过后冲出来的齐军几乎没有了抵抗之力。
元恪没想到那个连他都惊动的爆·炸声竟然这么可怕,一时之间气血上涌,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陛下,陛下息怒!”
元恪被人扶着坐下喂着喝了一口参汤,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喘着粗气问道:“齐军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要是知道是什么就不会被埋伏了啊。
元恪缓过来之后又站起来转了两圈说道:“宣广阳王。”
过不多时,广阳王迅速走来行礼说道:“臣元嘉拜见陛下。”
元恪坐下来盯着元嘉半晌说道:“元嘉,你在齐国走动多年,对齐国应该也有所了解,今日齐国所用妖法究竟为何?”
元嘉心里叫苦,他要是知道就好了。
他在齐国也就是做点小生意,也就是之前跟萧闻搭上线开始卖盐才有了一些起色。
他卖盐赚得多自然也就吸引眼球,在本身没有什么势力的情况下,很容易被人针对。
所以元嘉干脆找了个门路让元恪入了股。
皇帝哪怕不缺钱也不会嫌弃钱多啊,而且这样也算是在元恪面前过了明路,以后也免得有人拿他跟齐国人做生意当借口搞他。
而通过这个交易,他开始判断齐国那边因为朝局动荡而国力衰弱。
这也是元恪信心满满御驾亲征的原因。
而元嘉这个广阳王……也是元恪赚钱之后开心的结果。
可他对齐国了解真的不算多啊,让他怎么说?
元嘉只好老实说道:“启禀陛下,萧闻此人乃是萧家旁支,只怕他那里也未必能够得到什么消息,若是陛下需要,臣倒是能想办法看能不能通过他接触到其他人。”
元恪面色阴沉:“既然他如此无用,跟他接触的人又能知道什么?”
他现在很烦躁,无论是什么人看到明明打不过自己的敌人突然变得很强大,并且还是不明原因的强大都会让人烦躁。
元嘉小声解释说道:“他虽然不厉害,但能够将盐偷偷运出来,肯定有他的渠道,而且臣斗胆猜测他可能也不过是一个傀儡。”
元恪若有所思说道:“你是说他可能只是被推到前台的人?他身后其实还有其他人?”
元嘉心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就是猜测而已。
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也说不住,毕竟萧闻运出来的盐品质的确高,而且臣最近这几次有意多要了一些,结果不管我多要多少他都能提供,若真只是他私下偷偷摸摸弄,一个萧家没有任何背景的旁支,怕是做不到这一点。”
元恪伸手敲了敲案几说道:“你务必与他保持好关系,说不定将来这也是个突破口。”
至于当下,哪怕元恪再着急也知道萧闻应该不会提供太多消息,就算他想,只怕他想,萧雪行在前线盯着他怎么敢?
不过没关系,目前看来,齐国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妖法,想要直接灭掉齐国是不太可能了,以后总有用到这个人的时候。
元嘉立刻领命,他真的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让他现在联系萧闻就行。
现在联系……如果他不亲自去,能不能联络到不好说,亲自去的话说不定他就回不来了啊。
不过看陛下这意思,难道要退兵吗?
怎么可能。
元恪吃了亏怎么也要把场子找回来。
萧雪行那边也没放松警惕,大雾天双方都没动,此后几天一直都有雾,到了第五天雾气比较稀薄,元恪就坐不住直接派人过来进攻。
萧雪行不敢动用火·药竹筒,他之前曾经听萧子瑢说过,火·药竹筒不是很稳定,怕高温怕潮湿。
高温容易让火·药竹筒炸营,而潮湿则容易让火·药竹筒变成哑炮。
萧雪行对这东西了解不够多,也不知道这样的大雾会不会有影响,若是贸然使用的话没有爆·炸怎么办?
或者说没爆·炸并不是最难以接受的结果,最怕的就是火·药竹筒被魏军得到。
萧子瑢告诉过他配方,萧雪行不懂这其中的奥秘,但不妨碍他发现这东西需要的原材料十分简单,也很容易分析出来。
萧雪行宁可不用都不想让魏军得到。
魏军没有,他们找到合适的时机总是能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若是双方都有,那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对于魏军的进攻,萧雪行也很镇定,见招拆招,只不过一直都被动防守并不是他的习惯,可以说这场仗打的他有些憋屈。
他倒是想要进攻,然而通过最近这几场战争的分析来看,魏军的确是有野心,他们原本骑兵强势步兵弱势,如今步兵的短板也快要被补上了。
而齐国的骑兵……真是不说也罢。
现在齐国的优势则是水军。
可问题是对方的主力部队早就占领了长江沿岸,对方也有船,进可攻退可守,而萧雪行在这边看不到对方的动向,派出的斥候也很难到达对岸去观察对面的情况。
一时之间战况陷入了被动,萧雪行反应迅速,好几次都化险为夷甚至把战线往前推移了一段距离,算是夺回了一部分土地。
魏军那边自然也很清楚一旦战线到达长江沿岸会变成什么样,所以拼死抵抗,双方一时僵持在那里。
萧雪行吃亏就吃亏在人少,不舍的拿命去填,而元恪则不在意那么多,只要能守住战线,别的他都不管。
萧雪行无奈只能将现在的情况写成奏疏送到桃源城。
哪怕他不喜欢再来一个人跟他指手画脚,这个时候也必须增兵了。
奏疏到了桃源城之后,对于萧雪行守住了战线,大家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开始讨论起现在的情况。
这边兵力不足是显而易见的,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要不要增兵。
萧子瑢原本以为大家讨论的点是派谁去协助萧雪行,增兵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结果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在讨论要不要增兵?
甚至有人提议继续让张冲攻打魏国,企图来个“围魏救赵”。
萧子瑢听了之后忍住了没有当时把那个人喷的狗血淋头,因为这个蠢主意被萧衍跟柴河两个人联手给否了。
萧子瑢心气平了一些,这两位好歹没有太蠢。
但是他也听不下去这些人的讨论了,直接甩袖子走人。
他起身的时候可以说是全场寂静,大家都等着看他又要怎么语出惊人。
结果没想到宣城王殿下这次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走了。
萧铉心里笑开了花,板着脸说道:“这孩子不知轻重,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他也听腻歪了那些人的各个道理,谁都有理,半天讨论不出个结果,他已经很烦了。
等散了之后萧铉想去找萧子瑢,却发现萧子瑢居然离开了城主府,一问去哪儿了,答曰:工部。
萧铉颇有些意外,等萧子瑢回来之后问道:“你又去找那些墨家子弟了?要做什么?”
萧子瑢说道:“我看了一下哥哥的奏疏,总结一下就是他现在不知道魏军多少人,也探查不到对方的动向,所以对于局势判断不准,不敢贸然出兵嘛,这个简单,我让他看见不就得了?”
望远镜,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