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
明明是初春,但寒冷却依然将人的头颅死死摁着,让人感到窒息,瑟缩,冰冷,痛苦。
山道上,娇艳无匹的麻衣女子背着竹篓,在这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上不时摘些药草丢入背后的竹篓。
她甚至不用去闻,就可以知道这些药草的功效,以及稍后在那滚水之中会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世上,甚至天上,都不会有一个医生能够比拟她。
如今这天下,兵难、疫病、灾祸、妖魔正收割着生灵...
这双手定可以救很多人。
可她却谁都不救,只是在为一个人配着药浴和药膳。
“万物有灵,草木亦有灵,攫其灵而善用之,可补人至完人。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而我要做的,是借天之道补人之道。
你之前修炼时,有些潜力并未曾得以激发,现在我帮你补全至十全十美。”
白妙婵往石缸里丢着草药。
白山则是默默地将柴火堆在石缸之下,然后点燃,看着缸里的水慢慢变热,慢慢煮沸,浓郁的药味四散而出。
虽然他没明白这个陌生的大能白妙婵准备怎么做,但却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很简单,他之前在修炼的时候,是靠着【火篇】的力量达到的人体极限——“整体增强4”。
而事实上,这个“整体增强4”是可以不用【火篇】就达到的。
这中间就产生了“不完美”。
白妙婵察觉了他身体中的问题,而要将他的这一丝“不完美”用草药之法予以补全,此谓完人。
俗话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想要达到真正的完美,只靠自己,并不可能。
这是上天对人的限制,对万物的限制,是自然,亦是必然。
“把衣裤都脱了。”白妙婵已经丢完了最后一份新摘的草药。
白山起身,默然地褪去了衣裳,赤着蕴藏着恐怖爆发力的身体站在高崖的山风里,双目却没看对面那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只是静静看着百丈千丈的崖谷之上的乌云。
白妙婵绕着他,轻轻巧巧地走动,看了一圈儿后,道:“入缸。”
白山入缸。
缸中水虽是沸腾着,虽是能把肉给煮成肉汤,可却对于“整体增强达到了6”的白山来说,却没什么。
有一点烫,但忍一忍也没关系。
大能矮下身子,抓着木柴往火里丢着。
而天上,乌云越发厚重。
“要下雪了。”大能道。
她很久没看过下雪了,因为每一世,她只在那一世将死时才会苏醒刹那,看一眼这人间。
若不是有“火”的刺激,这一世她也不会这么快醒来。
白山却没搭话,而是沉声道:“你还没答应我。”
大能奇道:“你就这么爱这一世的我?”
白山道:“她不是你。”
大能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白山道:“她告诉我,她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看到了许多的她呆滞地站在一条长河边。
她惊惶往上游跑,想要找到答桉,可怎么都跑,都只是噩梦。
她想跑出这噩梦,但她跑不出去,因为你就是她的噩梦。而我却连这一点都不敢告诉她。
她为了不让我担心,也什么都不再说。
她,又怎么会是你?”
大能想了想,也没反驳,只是道:“你若答应帮我,我就留着她,将她的一切和所有的我彻底隔离开。
你若不答应,那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白山道:“我答应。”
大能道:“可你还没问是什么。”
白山道:“无论做什么,我都答应。”
他前世早已模湖,这一世也算是起起伏伏,虽说未曾历尽千帆,却也算是坎坷颇多...
世事炎凉,一波三折...
人心叵测,各怀鬼胎...
便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弄明白的身世,其实也不过是一场算计。
而从始至终,能够真正地纯粹地对他好的,没有任何杂念没有任何奢求的,就只有一个人。
如果可以,白山都不想要什么大本事大神通,只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罢了,哪怕在桃花县里做一世的平民百姓也好。
要什么最快的马?要什么最烈的酒?要什么轰轰烈烈?
可这世界总是逼着人往前走啊走啊走啊,走到不知什么地方了,再也回不了头,转不了身。
大能静静看着白山的眼睛。
白山也静静看着星空,分毫不让。
大能道:“那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白山沉默着。
大能道:“我要你先把仙界的五大宗给灭了,后面的再说。”
“好。”白山答应了。
这就好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蚂蚁,在许诺,说它要去屠杀一群龙族。
可是,蚂蚁没有选择,因为蚂蚁最在乎的那一位只需要别人一念就会彻底消失,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再存在。
这蚂蚁说完,便沉入了整个缸中,任由药浴淹没全身。
他在水下闭着眼,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地吸收着这大纲中的每一点药汁,然后让它们进入自己的身体,去修复着“不足”。
大能有些莫名地想笑,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而这人偏偏又是这千古万古万万古以来,天赋最强的人。
天上下起了雪。
大能用凡夫俗子的手捧托而起,看着那六棱的雪花随着山风落在掌心。
冷冷的,冰冰的。
大能打了个哆嗦,裹了裹衣裳,一双妙目却是眨也不眨地看着这越下越大的山雪。
漫天。
纷纷扬扬。
她只站了一会儿,全身便也覆了层澹澹的雪。
她跺了跺脚,又跳了跳,体验着在无数年后重新活着的感觉,继而把雪抖去,看着水缸里的药汁渐渐稀薄,她又取下腰间的小葫芦,往里倒入了一些碧玉色泽的药末。
药末入沸水,又激荡起浓浓的清新的药香。
白山始终沉在水下,闭着双眼,黑发如水草往上浮着,而躯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得越发凝实,剔透。
许久...
他从缸中起身。
新的信息进入他脑海。
【白山】
【寿元:24/508】
【天赋:“等价”交换】
【体质:金木火体】
【境界:灵婴境;整体增强7,真气布体4,法术掌控3,兵道之魂1】
“果然,草药弥补了我原本的不足,使得我自身就达到了人类的极限,亦即‘整体增强4’。
之后,【火篇】、【金篇】、【木篇】这三篇每一篇则是让我的体质更上层楼。
而现在的躯体比起原来,又强大了三到四倍。
只是想要发挥这躯体的力量,还需要对应的使用方法。”
哧哧哧哧哧...
雪花落在白山身上,就好像水滴落在了滚烫的熔炉表层,瞬间挥发,化作蒸腾的雾气。
白山取过法袍,披上,然后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大能道:“好了。”
大能看向他道:“我饿了。”
白山也不多说,背对着此时的白妙婵,而他法袍的缝隙窸窸窣窣地钻出诸多的符纸人,这些符纸人“嗖嗖”地往四处窜去。
没多久,一只“长得很好吃”的野兽被带了回来。
符纸人们和白山联系在一起,就好像是白山的手脚。
其实,就算寻常修士也会制作符纸人,也很难达到白山这种程度,顶多同时驾驭两三只罢了。
可白山每一样法术都是大圆满,再加上兵道驾驭的作用,他自能掌控许多。
虽说还不能如【韩子兵法】中所写的“用兵,多多益善”,却也比寻常修士强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白山也只是能让这许多符纸人做些粗浅的动作,比如探查,比如施展法术,而像现在如此精细的“操作”却需要花费他许多的心神和心思,可谓是绞尽脑汁。
然而,这也是一种锻炼,一种增强自己的方式。
天赋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领悟能力,而现在...他自己却无时无刻不在强迫着自己,让自己磨砺着运用力量的手段。
即便是吃饭,也不放过。
在白山的操纵下,符纸人们开始料理那野兽。
在雪地里,
有的在蓄冰烧水...
有的在剥皮解肉,洗净入锅...
有的则在以枯枝串肉,上火烧烤...
芥子袋里本有不少存粮和果蔬,此时也都派上了用场。
半个时辰后,一顿丰盛的有肉有菜有汤有水果有蔬菜有米饭的晚餐便准备好了。
晚餐摆放在一块遮风挡雪的巨岩之后,还有符纸人搬了石头,铺了暖暖的皮毛垫子,又有符纸人搬了火炉,焚起了松香的木炭。
虽是露天席地,却分毫不差。
“吃吧。”白山说了声。
说着吃,他却没坐过去。
那丰盛的晚餐,他没准备吃。
大能却坐在了皮毛垫子上,吃了起来,她太饿了,这身体本就是凡夫俗子之体,而且还是断了脉的,稍有劳作就会疲惫,会饥饿。
她吃了一会儿,才觉得身子舒服了许多,微微侧头,却见风雪里,那个男人静坐在悬崖边眺望着远方,不知在看什么想什么。
忽地,白山取了一坛美酒,拍开封泥,凑到嘴边畅饮起来,然后又从芥子袋里随意抓了个水果,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抬头看向天空,继续吃,继续喝,水果吃的只剩下一个核了,便往天空扔去。
...
...
“【开天经】合计五篇,五章,五经。
世上从未有仙人修成过,因为这篇章经有一个特点,那便是除非练成,或者花费极大量时间制作拓本,否则离手就忘。
当年【开天经】出世,我便取走了【木经】,说要研读,再后,我则融合【木经】,断了所有想要修炼此法仙神的前路。
你什么我可以取走【木经】?
又为什么要断了所有仙神的前路吗?”
“不
离我太远了。
你说了,我也不会感受到什么。
那不如不说。”
“你不为什么先要你灭了五大仙宗么?不一切的由来么?”
“过去想,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大能饶有兴趣地看着白山,她发现眼前的男人和她记忆里的男人正在变得逐渐不同起来。
白山道:“因为害怕。”
“害怕?”
“我害怕自己打不过她们......
可若是我不知道她们是谁,有多么厉害。
那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天多高地多厚,那也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去丈天量地,屠神灭仙也不过寻常。
我不们的故事,不们是谁。
我只想...
有一个能让我和她活下去的世界。
可是,我试了所有办法,却看不到希望。”
白山垂下头,双手抓着头发,“我才二十四岁,她们都活了不知多少年,如果让我和她们活一样久,甚至只有她们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年岁,我肯定可以战胜她们,可以改变一切...”
大能静静看着这男人痛苦而焦躁地坐着,忽然道:“你的【火章】有些不对。”
白山道:“那是魔章,是修炼之后会变成深渊灾虎的魔章。”
“魔章...”大能问,“是谁的?”
白山道:“道月柯。”
大能眼中流淌过回忆,轻声道:“是道家的孩子啊...那孩子定然是拼尽一切想要去得到【开天经】,结果被骗了吧?心魔,怒火,让她把假经练成了魔经。
道家命数如此,合该应劫。
毕竟...【生灵魔经】也是这么被创出来的...
所以才有了‘吞天地众生以养吾一人’,继而酿成宇宙浩劫。”
“说实话,我不在乎浩劫...”
白山仰起头,看着小雪初晴的山景,问:“我在乎怎么变强。”
大能看着他,道:“你想变强,就要学会隐藏,否则你若在你的师兄师姐们面前晃悠,他们迟早会发现你的异常。”
“来吧...”大能起身,招招手,“我需要去采药,炼一枚丹,帮你隐藏住。”
白山奇道:“丹药还有这作用?”
“我什么都会炼。”大能笑道:,“只是却不知道人间沧海桑田,山河易变,我那当年藏着的小世界可还在...”
“走吧,带我走,往北。
希望我们能早点炼成,然后返回宋家。
你不能离开太久,有眼睛盯着你呢。”
白山起身,一扫面前的器具收入芥子袋,继而腾云而起,带着大能,一路向北。
...
...
小半个月后。
白山与白妙婵跨越了乾州,乾州与北蛮之间的长眠海峡,又深入北蛮偏僻之地,直到来到了大冰谷前。
因为太冷的缘故,白妙婵已经裹了一层又一层棉袄,被包成了粽子。
北蛮,本就是苦寒之地,而这大冰谷更是任何生命都抗拒前来之地。
两人落地后,白妙婵寻寻觅觅,走走停停,又花了两天时间,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许多许多年前她藏着的那小世界已经消失了。
就好像气泡炸裂,其中的一切都已经被混乱的空间撕碎。
两人站在大冰谷前。
冰风好似坚硬披甲的长龙,从两人脚下游过。
白色的雪晶到处都是,嶙峋如高大的竹笋,在阴霾的天空里呈现出灰暗的色调。
“时间太久了...”大能轻声道。
但忽地,她眼睛亮了亮,发出一声轻微的“咦”声,然后指着不远处的冰壁道,“白山,你看!”
白山看去,却见冰壁里似乎冻着一颗干瘪的小木段。
只不过,即便他修行了木篇,却也无法只从一个小木段儿而认出这是什么植物。
“取来。”大能道。
白山腾云而去,凌空度谷,来到冰壁前,火红的足有一米半之大的魔爪陡然生出,继而宛如“勺子挖冰沙”般,“哧”地一声就把整个儿封着“小木段”的冰给挖了出来,继而返回,把巨大的冰块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一爪子一爪子地刨开外皮,将木段取了出来。
大能捧起木段,白山看到她的眉宇舒展开,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
未几,大能收起木段,又指着远方道:“你看到那些极细的冰晶了吗?”
“看到了。”
“取来。”
白山再度飞出,将那如一根根发丝构成的冰晶取来。
大能喊道:“多取点。”
白山于是又周转腾挪,取了不少,而放在大能面前。
大能再收起冰晶,继而道:“我们回去吧。”
...
又是小半个月后。
白山和大能降在京城外,继而缓步入城,走了一会儿却是有个权贵公子认出了白山,急忙上前来行礼,同时献宝般地道:“白公子,有仙人下界专门来寻你呢,如今在宋府里等着...”
后面的话,白山没听。
两人走后,他看了一眼身侧的大能,沉声问:“怎么办?”
他不知道是谁来的,又为什么等他,会否探他实力。
过去的他是为了获得更多资源所以才去展露天赋,可资源得到了一部分,甚至也因此得到了长公主的支持,然而...他却也被老祖盯上了。
现在的他不再需要从青云仙宗获取资源,自然不想再展露半点天赋。
大能道:“寻一处隐蔽之地。”
白山拉着她直接来到一个空地,然后直接撑起了小隐界。
大能道:“我虽然炼不了丹,但用之前从北地大冰谷取的玄冰法晶,恰可用来施展‘长针封境’之法,脱衣服,然后放松身体,否则我可没力气把针戳入你这怪物一般的皮肤里。”
白山也不多说,直接脱了外衣,盘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大能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根根细如长发的冰晶,认真地缓缓地旋转着刺入白山的身体之中。
而随着她的刺入,白山的身体开始产生一种奇特的“降境感”,即便是看起来也好像比原来弱了些。
大能很快完成了,但她的手指已被冻的苍白。
她只是凡夫俗子之体,想要握着这大冰谷的玄冰冰晶,就要承认钻心的寒冷。
然而,为了掌控好力度和方位,她只能如此。
“你若运气消融,冰针自解。
否则,三天后,自行融化。”
白山听了解释,重新穿起了一件外衣,但却不是三阶法袍,而是一件普通的衣裳,做完这一切,他则是返回宋家。
大能却是半路与宋幽宁的一个闺蜜遇上了,从记忆里,大能自然认识这闺蜜是谁,于是便随着那闺蜜离开去逛街去了。
她不是要去逛街,而是不想出现在任何仙神的面前。
而又因为她能看到这一世的记忆,所以只是伪装一会儿,自然也没问题。
...
白山回到宋家,只见一个气质冷冽,相貌威严,披着紫色法袍的男子端坐大堂之中。
这男子正是白山的二师兄——青云仙宗“霜竹峰峰主”雷山象。
雷山象乃是玄云君首徒,自是知道师父为何收这师弟。
此时,他那威严的目光在“这未来老祖的炉鼎”身上扫过,心中只觉好笑。
如此天赋,又如何?
不过是为老祖做嫁衣的一具皮囊。
然而,此番下来他还受了玄云君的指示。
“师弟,倒是逍遥自在,这许久未归,作甚去了?”
“游山玩水啊...”白山哈哈大笑着,他拍了拍腰间提前准备好的酒葫芦,“人间如此多娇,山水如画,自当携美卷同游。”
雷山象心底冷笑,问道:“修行进展如何了?”
白山道:“依然是万象境后期,而师尊赐予的【枯冢荧照篇】也练的差不多了。”
雷山象道:“师弟,还需再努力。”
说着,他忽地坐定,一道透明的灵魂离体而出,来到白山面前轻轻触碰了下他的眉心,继而返回笑道:“我还以为师弟已经突破灵婴境初期了呢,毕竟师弟如此天赋妖孽,总不能以常人度之。”
白山叹道:“修炼,难难难...”
继而道,“所以我才想去山水之间,寻找些灵感。”
雷山象不搭这话,而是道:“师尊担心师弟安危,这次让我带了一名弟子来追随师弟,今后若遇到危机,师弟也可无恙。”
说罢,他拍了拍手,一个穿着黑衫、相貌俊俏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然后对着白山随意行了行礼。
雷山象道:“左尘子,今后你务必好好护住你的小师叔,不可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黑衫俊俏男子应了声:“是,师叔。”
雷山象又看向白山道:“师弟啊,左尘子乃是灵婴境初期的修士,本在仙宗修行,这是师尊器重你,所以才特别让他下来护你周全。
灵婴境与万象境虽只有一境之隔,可所用力量却是大有不同,左尘子身怀极品法器,有他在,师父这才放心。”
白山一挥手道:“不用。我自己能保护自己,身边不想多个人。”
雷山象道:“师弟乃我仙宗天才,不知人间险恶,若是出了差池,那可不好......”
说着,他忽地露出恍然之色,道:“哦~~师弟放心,左尘子只会在你外出时陪同,平日里师弟若在宋府,那他自然不会随时跟着。
此事,我已知会了这宋家家主,而左尘子会住在灵犀小筑附近的一座厢房里,不会叨扰到师弟的生活。”
话说到这份上,白山明白了。
这不是保护,而是监视。
以后这个叫左尘子的修士将会死死地盯着他,让他寝食难安,永远都会感到有双阴恻恻地眼睛在窥视着他。
青云仙宗终究是担心自己这个“老祖之身”受了损害么?
左尘子对白山笑道:“今后请多多指教了。”
他能够来到白山身边,自然也是玄云君的心腹或者至少是信得过的修士,所以自然也知道一些隐秘。
眼前这位,不过是区区的“等待被夺舍的身子”罢了。
他对身子客气,又何必真正敬重其中暂住的灵魂?
...
...
数日后。
万国寺桃花开的正灿烂。
白山却在宋府的屋舍里专注地画着符箓。
符笔在符纸上轻绘而过,有成功,又失败。
继而又继续用作制作符纸人。
如此这般,截止现在,他那原本20个符纸人已经变成了32个。
这不仅是数量的提升,也是品次的提升。
原本的20个符纸人之中,只有4个2级符纸人,可现在,却已足足16个。
符纸人,是3级法术的产物,以完美无缺的符纸所制,所用力量已经达到了3级法术的层次。
换句话说...一个由“白山完美的符箓”制作的2级符纸人等同于一个“普通的施展着3级法术”的灵婴境初期修士。
看着这诸多符纸人,白山平举起双手,任由这一个个诡异的符纸人钻入他袖中,爬入他外衫之中,继而一挥长袖,举步出门。
“备马车!”他大声呼喊道。
很快,又仆人备了马车。
白山去接了白妙婵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白妙婵上了车,继而白山也不要仆人,自己御车来到了宋府大门,扬首道:“左师侄何在?”
左尘子看到这被监视之人要出府,本就准备好了偷偷跟踪,此时听到叫喊,也不隐藏显身笑道:“师叔有何吩咐?”
白山道:“来驭车。”
左尘子愣了下,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堂堂的青云仙宗修士,居然要驭这凡人的车?而且还是为这个“未来铁定被夺舍的身体”?
白山冷声如霜,藏着丝丝寒气:“难道你要我驭车,然后你在车厢里陪我娇妻?”
左尘子反应过来了,他可不敢把事办杂,急忙道:“师叔息怒,师侄来驭车。”
说罢,他踏步走向御手席,心中冷冷地诅咒着这白山,又看了一眼他口中的娇妻。
那是一个仙女般的娇美女子,肤如雪脂,长腿曼妙,站在金灿灿的天光里就好似晴光照雪,美的不可方物。
左尘子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亮芒,他只觉得这女人即便在人类里也是很漂亮很漂亮的那种了。
只是在老祖夺舍了白山之后,必然看不上这等人间女子。
到时候,这般娇妻怕是要守活寡了,那他其实不介意将这娇妻收入房中,好好地玩弄一番,再丢给乱兽谷的野兽们,以泄今日之恨。
运教那些仙人就喜欢这么玩,他左尘子若想融入那些未来的大能,也需得学会融入他们的生活才是。
不,这不仅是融入什么生活,也是一种心性的历练。
为了达成至高的崇敬的目标,这些事都是需得去做的,待到看空一切,斩断一切,无视一切,那才是真真正正地彷了这天地的无情,成就了天人合一。
诸多思绪闪过,左尘子心底彻底平衡了,他扬鞭策马,往远而去。
晴风掀起车帘,将阳光投入车里。
白山默默地看了一眼白妙婵腰间的葫芦,再抬头看了眼那不知何时又变得浩瀚如星空的双童,侧过头避开她的视线,然后对外喊道:“乖师侄,去南城郊踏青,哈哈!”
“知道了。”左尘子澹澹应答。
旋即,他勒动缰绳,调转马头往南而去。
马车颠簸,轮毂颠簸,等同于“16个没有法器的万象境后期修士,以及16个没有法器的灵婴境初期修士”的三十二个符纸人亦一同在白山揣着的袖子里、衣衫里...颠簸。
...
...
“师叔,到城郊了,这里幽静无人...如此,师侄先告退了,也不打扰了。”左尘子停下车,看了眼四周。
这是个湖畔,各种枝头的花盛开的正灿烂,在阳光里微微颤着。
白山道:“师侄,你进来下。”
左尘子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他道:“师叔,何事?”
白山道:“我爱妻说她还没近距离看过仙人,想看看你。”
左尘子顿时露出笑容。
凡间的这些女子,都是一般模样。
但凡是听到从仙界来的,便都往往上赶着冲来,恨不得扒了衣裳贴上来,排着队被随意玩弄。
这等气象在前朝还未如此,这也是多亏大乾皇朝立了如此多仙神之庙的缘故。
而五十多年的时间,足够改变整个人间了。
此时看来,师叔这娇妻也是这般的女人了。
左尘子便露出迷人的笑,掀开车帘走入了车厢。
才一入车厢,他就看到一只血红的巨大魔爪抓了过来。
左尘子反应奇快,一道三级符箓几乎瞬燃,激射向这魔爪,同时身形往后退却,想要伺机祭出法器。
可下一刹那,符箓就好像石灰包砸在钢铁墙壁上,只是“彭”的一声炸响了下,就湮灭无踪了。
那爪子呼啸着,划过弧度,轰隆隆地覆压而下,在左尘子眼中越来越大。
继而...
轰!!
左尘子被那五指抓住,冲出马车,继而直接按到了泥尘里,一动也不得动。
这位玄云君派来的监视者彻底呆住了。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小师叔,这力量,这模样...
怎么会这样?
这到底是是什么力量?
他右手五指飞快动着,似乎想要凝结什么法术。
哚!
一个符纸人手中捧着巨剑虚影,直接扎入了他的右手。
同一时刻,他左手也感到一阵剧痛。
再看时,他看到小师叔的魔爪食指正微微勾着,正对着他眉心紫府,戳一下,他这一世便算是身死道消了。
他眼珠子咕噜咕噜拐了拐,却看到自己左右竟站了两派诡异的符纸人。
左尘子童孔紧缩,有些莫名地不知所措。
这些到底是什么?
可旋即,他童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白山,我若失踪了,你以为你能逃脱嫌疑吗?!”
“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真能拿我如何?!”
白山的手指只是静静垂在他眉心。
而他身后的白妙婵则是取了真正的金针走了出来,然后蹲下身子,一针又一针快速地戳入左尘子体内。
金针封境!
左尘子只感到自己的境界被封住了,短暂地回到了万象境后期。
再接着,他看到面前这“刚刚他还想着玩弄的女子”对着他吹出一口白雾。
白雾是点点粉末。
粉末飞扬着,落在了左尘子身上,就如水入棉花很快地渗透了进去,混入血液,冲入经脉,再涌入紫府。
本来还愤恨不已的左尘子顿时诡异的平静下来,他竟然没有任何地转变过程,而是直接缓缓地闭上了眼。
“松手。”白妙婵道,“他已经没有威胁了。”
白山却不松,他依然死死镇压着,以防任何意外出现。
作为凡人的白妙婵只能制作控制“武道五境”的药粉。
可,大能白妙婵却能轻松地做出控制所有“万象境”的药粉。
而若是有着更多的材料,她还能更进一步...因为她不是修炼了【木经】的大能,而是【木经】本身。
一炷香时间后,
左尘子睁开眼,他也不知为何,只觉心底对面前的娇美女子生出了一种狂热的崇拜和绝对的服从,无论这女子叫他做什么,他都会立刻去做,哪怕让他死他也毫不犹豫。
至于玄云君的命令,则根本就是狗屁。
若是这女子下了命令,他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御剑杀向玄云君。
“主人!主人!左尘子拜见主人!”左尘子好像世上最虔诚的狂信徒见了真神,不顾疼痛地挣扎着。
白山心念一动,符纸人便收了巨剑,但撑着小隐界的符纸人却还在维持力量。
另一边,左尘子急忙翻身而起,不顾疼痛地叩拜在两人脚前,匍匐地就好像一条满脸讨好的赖皮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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